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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阮說,「見過和經歷還是有些不一樣的……你不怕嗎?」
秋半夏笑起來:「人生就這樣一遭,難道你經歷過?」
杜阮捏緊了秋半夏的手指。
她經歷過。
正是因為經歷過,她才知道,秋半夏是真的要死了——她的眼睛看向自己,可是瞳孔卻漸漸渙散了,燭火跳躍著,但她的眼睛裡沒有絲毫光亮。
人之將死,第一個失去的便是知覺,然後是視力和聽力,最後才是聲音。
「你要死了……」杜阮說,「你已經看不見了,對不對?」
秋半夏說:「我知道。」
「你怕不怕?」杜阮又問,她上一世死時,因為知道了自己的結局,所以並不害怕。但不知道為什麼,在這黑暗的地牢裡,她卻忽然害怕起來。
她說不清楚為什麼,只是怕,怕秋半夏不怕,又怕秋半夏害怕。
「其實還是有一點怕的。」秋半夏很坦然地說。
「世上大約沒有人不怕死。」杜阮說,即使是她,哪怕死過一次了,想到死亡,也還是感到毛骨悚然。
秋半夏忽然開口:「你相信命運嗎?」
沒有迴音。
這個時候,她已經完全看不見東西了。秋半夏不由自主地想:到底是沒有迴音,還是她已經聽不見了?
足足過了好半晌,她才聽到一個極其細微的聲音:「啪嗒——」
秋半夏分辨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這應該是有什麼水滴落在了她耳朵旁邊的稻草上。
……杜阮哭了?
不知為何,秋半夏很想笑,她張開嘴,一大口血便湧了出來:「我信了——現在,我信了。」
杜阮呆住了。
蝕骨的寒意從牢房潮濕陰涼的地面直直衝上她的心口,那一瞬間她甚至踉蹌了一下,伏倒在地上,伏倒在秋半夏身上。
「我不信了……」杜阮喃喃著說。
秋半夏根本沒有回應,她的瞳孔沒有絲毫反應,杜阮知道她完全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這個問題,直到最後,還是沒有答案,杜阮明白自己不能給她答案。
她已經失去了知覺和視力,現在就連聽覺都從她身上抽離開來,她是真的要死了。
那渾著血的喉嚨忽然滾起來,杜阮貼近了去聽。
「……鳥兒飛越山谷……」
「飛越懸崖……它回到家鄉……」
「命運啊,命運啊……命運它說……」
熟悉的曲調。那是秋半夏曾經抱著琵琶唱過的。
她說那是她家鄉的歌謠,講述一隻鳥與天爭命,卻在命運安排的苦難之中死去的故事。
因為失去了聽力,聽她的聲音忽高忽低,其實並不如何好聽。
但不知為何,在那樣縹緲的歌聲裡,杜阮幾乎是嚎啕起來,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她跪在秋半夏身邊抓住她的手臂:「秋半夏、秋半夏……秋半夏!我不信了,我不信命!你也不要信……」
這個時候的秋半夏,已經不能給出反應了。
命運的指標在這一刻逆回倒轉,時光輕盈如飛鳥般從她們身邊越過,就像某種慷慨又吝嗇的施捨。
她好像回到了家鄉,那些算計陰謀、步步為營的艱辛,那些仇恨和掩飾仇恨的假面都如洪水般從她身上褪去,母親溫柔地撫摸她的發頂。
那個十二歲的天真小姑娘,那個時候,她還叫秋忍冬。
忍過嚴寒,卻沒有迎來盛夏,就像她把易容的假面戴久了,就再也摘不下來了,臨死前,卻也能當回秋忍冬。
命運它說:去吧,回家。
於是秋半夏笑起來,她張了張嘴,也跟著那道虛幻的聲音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