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 (第4/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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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盛夏雨水不斷,溝渠裡總是傳來嘩嘩的流水聲。
我小心翼翼舉著傘,將她摟在懷裡,唯恐滴下的雨珠濺溼她的衣服。
龍輦被遠遠拋在了身後,我們踏著水窪蹣跚而行,穿過一座又一座門樓。宮牆上一塊一塊的紅漆被雨水浸溼了以後像欲滴的血,像流淌的釉。
我原本打算這個時候和她去暢春園避暑。
我原本打算晚些時候帶她去香山看楓葉。
我原本打算給我們的孩子取名叫“安睿”。
可惜一切都來不及,我要送她走了,像從身上切掉一個毒瘤,下手又痛又狠。
馬車在宮門外頭等著,雨水沖刷了整片視野,只能看見白茫茫、陰沉沉的混沌天地。
馬兒無聊地踏著鐵蹄,水花四濺。車伕戴著斗笠披著蓑衣,朝我們恭恭敬敬行禮,然後指著嶄新的紅漆木梯道:“娘娘,請上車。”
她整個人都在我懷裡,像被黏住了一樣。
我慢慢鬆開攥得發疼的手,將傘交到她手裡,用力推開她。
雨水劈頭澆下來,流入眼裡、耳裡。什麼也看不清、聽不清了。馬蹄嘚嘚的聲音從緩慢變得急促,從迫近變得遙遠。
這全部的過程,我始終盯著自己的腳尖看。她離開的時候是怎樣的神情,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
就如齊安問我,一個懷有身孕的女子出宮了能去哪裡?
我說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是生是死,與我再無關係。
淋得渾身溼透,我習慣性地回到了昭陽宮,喚人沐浴更衣。
可回應我的只有玉粟淒涼的哭聲,她伏在我腳邊說:“皇上,麗妃娘娘不行了。”
怎麼會不行?早上還好好的,給我梳頭穿衣了。我轉身往寢殿裡衝,只見那素雅的帳幔裡暗黃而枯瘦的容顏,唇邊掛著血,奄奄一息。
我緊張地將她的臉捧住,輕聲問:“這是怎麼了?怎麼不傳太醫?”
麗妃眸光柔亮,即使沒有力氣也努力笑給我看。她的嘴唇在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玉粟低低地抽泣著,在床沿拉著麗妃的手說:“皇上,一年前太醫就說麗妃娘娘油盡燈枯,能活多久全看天意。”
什麼油盡燈枯?她明明每日都在點著燭臺等我來。年紀輕輕,怎麼可能油盡燈枯?我控制不住雙肩顫動,大喝:“怎會這樣?朕從來不知道!”
“娘娘不想讓皇上擔憂。”玉粟閉著眼,伏在麗妃手心裡痛哭,“娘娘何苦呢?若不是為了一個情字,何苦落得這樣……皇后娘娘在的時候日夜擔驚受怕,好不容易熬出了頭,被害得小產……為了留在皇上身邊,娘娘居然飲下了皇后娘娘賜的毒藥,終生不孕。本以為所有的付出都會得到回報,哪怕一點點也好。可是走了一個皇后,又來了一個淑妃,娘娘說,她寧願被皇后欺壓,也不願眼睜睜看著皇上的心一點一點被淑妃奪走,連渣都不剩。娘娘被逼到無路可走才會去告密,到頭來,皇上還是怨娘娘……”
“玉粟,別說了。”麗妃支起顫顫巍巍的身子,虛弱地倚在我臂彎裡,“許是再也見不著了,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怎麼會見不著,朕是皇帝,可以用最好的藥材來醫治你。”
“可是臣妾累了。”她仰頭看著我,目光純淨如水,多年來,一直未曾變過。
我想是因為屋頂漏雨了,不然我臉上涼涼的是什麼。牢牢將她箍住懷裡,狠命地咆哮:“朕是皇帝,想留一個人為何留不住!”
麗妃半睜著眼,斷斷續續說:“皇上……她走了,不要再想了。世間還有很多好女子值得皇上去愛。”
我失控了,抱著她大哭,“朕誰也不要了,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