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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麗妃如何說,母后是知道的。
她知道我曾經那麼喜歡過一個人,失去了所以心灰意冷。
但是她不知道還可以死灰復燃。
缸豆紅…4
萬壽節過後終於下了一場雪,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層,次日一放晴就漸漸消融了。
這是個暖冬,懷裡不揣手爐也不覺得冷清。
傍晚去慈寧宮,宮女前來摘下斗篷,我發覺這一年一年的歲月真不是虛的,當年入宮才十幾歲的少女都長成大姑娘了。
遠遠看見簾幔輕紗後面,清秀的容顏上掛著模糊的笑意。淡青色的袍子、掛了件墨綠的夾襖,領上鑲了一圈白狐毛簇在下巴四周。
初次相遇,她穿著素白的漢服,臉頰清瘦,淡漠孤高。不知不覺竟過了兩年多,她身上添了幾分韻味。我發現得太遲了,總以為她還是那個站在漫天楓樹紅裡的少女。
絲絛在陪我母后對弈。
母后原本不懂對弈,絲絛閒在慈寧宮也覺得悶,便去借了棋盤棋子來打發時日。母后見著有點意思,就一心一意跟著絲絛學起了對弈。她們二人雖不能言語交流,但相處極融洽。
我不由興嘆世事無常,多虧當時向母后告密的人聽見絲絛喊的那一聲“你快走”,因此母后怎麼樣都不會將眼前的啞女跟那日我不要命去救起的那個女子聯絡起來。
侍女搬了黃花梨木的寬椅來,我便在她們面前坐著觀棋。
絲絛執黑棋,母后執白棋。對於母后這樣的初學者,絲絛太狠了些,步步緊逼,不給人喘息的機會。我見母后應接不暇,忍不住出手指點:“母后,這步棋走得不對。”
母后不樂意,嗔道:“觀棋不語真君子,皇上何必在這看兩個女人家下棋。”
我上趕著把母后擠走了,奪了她的白子與絲絛對弈,一面哄著她說:“見母后的精神頭越來越好,朕也樂得湊湊熱鬧。”
母后無奈地讓開了,坐在一旁攏起雙手取暖,道:“是沫兒今日有喜,哀家也高興。”
“什麼喜?”我太陽穴突發一陣刺痛,盯著面前的絲絛。
她臉色微紅,抿唇而笑,鼻息拂動領口的白狐毛。
“這幾日嘔得厲害,這孩子不告訴我,自己忍著。哀家剛剛才知道,許是害喜了罷。已經去傳太醫了,一會就到,讓太醫瞧瞧是不是有喜了。哀家覺得八九不離十。”
我失魂落魄望著她,一失手,缽子打翻了,白溜溜的棋子灑了一地。
“哎呀……”我趕緊跳下來,心煩意亂地叫宮女收拾。
母后別有深意地瞪了我一眼,轉身對絲絛說:“你先進去準備著,等會太醫就來了。”
絲絛頷首退下,唇角始終帶著一抹笑意。
我發覺自己的指尖在發抖,忙握了拳。趁宮女收拾棋子,母后低聲與我說:“皇上太沉不住氣了,如今她住在我這裡,想要拿掉孩子不是輕而易舉麼?”
母后誤會我了,她一直以為我將察德遣走、暗中促成達奚沫兒進宮是有所圖謀。因為這樣一來,榮親王府的未來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可是我如今要面對的恐懼在於,絲絛和察德將有一個骨肉相連的孩子。
雖然早有預料,但是真正到了事實發生的這一刻我無法鎮定從容。
母后見我神色有異,在旁邊不停地寬慰。我聽不進去,只是麻木地點頭。
不多時,太醫來了。我不便進去,在外面痴痴地等著訊息。
灰白的天際蒙著淡淡的雲層,不見丁點藍色。
轉身看著書案上一摞經書,旁邊擱著那隻孔雀藍筆筒。絲絛將筆筒帶進宮了,平日裡為母后抄經,從筆筒裡取出兔毫筆,站在這裡寫字宛如一幅畫,安靜又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