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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的遺稿分為兩部分,其中“有關希臘史部分交給吳敬璉同志”。這可以被看成是一個思想家對另外一個思想家的衣缽相傳。
12月2日,吳敬璉去醫院陪顧準。到了晚上*點鐘,顧準的呼吸極其艱難,氣管幾乎已完全堵死,每呼吸一口氧氣都要拼盡全力,額頭、脖子的青筋畢現。醫生見他實在痛苦,被迫給他服用了安眠藥,這才稍稍安靜了下來。吳敬璉一直坐在旁邊,握著他的手。大概到了11點的樣子,吳敬璉已經有點迷迷糊糊,顧準突然醒了過來,他掙扎著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開啟行軍床休息”。
顧準之死(4)
這是顧準一生說的最後一句話。吳敬璉開啟行軍床躺下不久,就聽到很響的動靜,護士們亂作一團,醫生在為顧準做心臟按摩,但顧準沒再醒來。
幾個小時後,吳敬璉和一位護士一起,親手把顧準推進了陰冷的太平間。他日後回憶說:“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親眼目睹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悄然而逝。而消逝的,竟然是這樣一個疾惡如仇卻又充滿愛心、才華橫溢、光彩照人的生命,不能不使人黯然神傷……我在回家的路上就是覺得特別特別冷,覺得那是一個冰冷的世界,顧準就像是一點點溫暖的光亮,但是他走了,然而我想,他還是給我們留下了光亮。”
據周南回憶,吳敬璉凌晨騎腳踏車回到家後,臉色特別蒼白,先是一言不發,接著號啕大哭,久久不止。周南與他相處半個多世紀,這是吳敬璉第一次痛哭流涕。
就在顧準去世的8天后,1974年12月10日,哈耶克在瑞典的斯德哥爾摩獲頒當年度的諾貝爾經濟學獎。
這時,那場“*”已接近尾聲。1975年4月10日,在秦城監獄坐了7年牢的孫冶方突然被宣佈“釋放”。他問監獄長:“當時為什麼抓我?”答:“不知道。我們只管犯人,不管案情。”再問:“今天為什麼放我?”答:“不知道。我們不管緣由,只管執行命令。”
孫冶方回到經濟研究所,剛一下車,他站在車門邊就對前來迎接他的人們說:“我是一不改志,二不改行,三不改變觀點。”當時,中科院哲學社會科學部的領導仍是江青的親信遲群,孫卻毫不在意。上面讓他寫檢討反省材料,他揮筆道,“個人恩怨我從不計較,理論上的是非一定要弄清楚,符合真理的觀點一個也不放棄”。
孫冶方出獄後,吳敬璉去見他。吳說:“我代表周叔蓮他們向你道歉。那時候我們參加對你的批判,其實你是對的,我們完全錯了。”孫一擺手說:“這個事你們以後不要再提了,人人都有錯誤。”
吳敬璉轉達了顧準對他的致意,孫冶方默然良久。對於顧準,孫不但有老戰友個人的濃烈感情,而且從其一生的苦難透視到黨內生活的不正常。那時,他的好友,也是從華東出來的、當時被“開除留用”的汪道涵常常在中午帶個小酒瓶來與孫冶方共餐。一天,兩人談起老朋友顧準。汪說,老顧自己也不是沒有缺點的,這個人恃才傲物,像陳毅老總那麼好脾氣的人都跟他吵架。孫冶方卻不以為然,漲紅了臉,跟汪道涵大大辯論了一場。
這時的孫冶方身體已經衰弱之極,行動遲緩,肝區患有重疾,但他仍然埋首於研究,每天精心閱讀*主義的經典著作,試圖有所突破。他的俄文非常好,但是為了讀通原著,他甚至開始學習德文。
他內心最大的願望,是在有生之年,完成那部“流產”了的《社會主義經濟論》。他說,關於這部書稿,他在秦城監獄裡已經打了85遍腹稿。
這時候的吳敬璉,正被派往大寨寫一本《大寨政治經濟學》。
大寨是山西省昔陽縣的一個生產大隊,原本是貧窮的小山村,在村支部書記陳永貴的帶領下,社員們開山鑿坡,修造梯田,使糧食畝產增長了7倍,從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