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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漁心思轉到這裡,大致就有數了,自己恐怕很快就會被轉移出去,至於安置在何處,她略一思索就猜出了大概,怕又是伍氏那個一直在背後出謀劃策、勞心勞力的大哥出力氣了,柳漁是聽說過伍氏這位大哥在縣裡是有住處的。
她手腕挪移著,指尖極力翻轉,去夠繩結。
這個在上輩子從袁州到揚州一路上做過千百遍的動作,最後在親眼看到一個逃走的姑娘被周牙婆同行的漢子當著她們一行人的面生生糟蹋了之後,再賣進最低等的窯子街裡,周牙婆領著她們好好看過一番窯子街盛景後,柳漁便再沒用過的技能,這時候成了她自救的唯一希望。
繩子捆得極緊,柳漁手腕處被勒得生疼才能勉強讓指尖觸控到麻繩,她細細地摸索著,在腦中一遍又一遍地嘗試著復刻出打繩結的手法來。
院外忽然傳出拍門聲,柳漁動作一頓,側耳細聽,王氏疑惑的聲音傳了進來:「誰閂的門?」
而後又是一陣嘭嘭的拍門聲。
是王氏!
聽這話音,這一世,王氏也是被支出去的那一個,是不知情的那一個。
柳漁心頭狂跳。
儘管已經被王氏親手賣過了一回,可此時此刻,她心中仍是無可抑止的生出一絲奢望來,奢望王氏能選擇她一回,能像這世間任何一個平凡的、普通的、堅韌的母親,護她一回,為她站起來一回。
這念頭初起,心中便有另一個念頭近乎兇狠地撲出——就忘了前世嗎?王氏也是兇手,是她親手賣了你,她是兇手!你竟指望一個兇手來救你?
然而任它如何咆哮,那一抹源於血脈的奢念,到底還是以無可阻擋之勢在柳漁心中植了根,與那個悲憤咆哮嘶吼著的她糾纏扭絞到了一處,相殺相纏、密不可分。
柳漁在神魂巨震中將頭轉向院門方向,隔著一壁土牆,她其實什麼也看不到,然而那目光彷彿穿越過虛空,望到了另一世的母女二人。
被捆縛在身後的手不知何時已攥成了拳,指尖顫抖著,不,是她整個人都微不可見的震顫著!柳漁終於知道,兩世裡,她都渴望一個真相,而就在今天,就是現在,這個真相終將在她面前揭曉了罷。
重來一回,她要清醒的看著,看看身體裡和她流淌著一樣血液的王氏,到底會做怎樣的抉擇,如何做下抉擇。
一樣心頭狂跳的還有守在院裡的伍氏,她原是在這裡候著她大哥來接應的,聽到敲門聲還以為是自家大哥來了,結果是本應往寶峰寺去了的王氏忽然折返,悠哉坐在條凳上發著美夢的伍氏被嚇得整個人都彈跳了起來。
她下意識望向院門方向,而後求助般看向柳大郎和柳康笙。
柳大郎脊背也是一瞬間打直,整個人都繃緊了起來。
他打從起了賣掉柳漁的念頭後從沒怕過王氏,因為他清楚,一切都會有柳康笙在前邊替他頂著,只要他爹疼他,王氏這個繼母就不足為懼。甚至他和伍氏可以從這件事裡把首尾撇得乾乾淨淨。
可眼下是被王氏堵了現場,他再不怵王氏這個繼母,此時心裡也生出怯意來了,但凡王氏鬧將起來,他們夫妻二人往後在柳家村就再無名聲可言。
柳大郎壞那是把壞水憋在心肝裡的,在外邊的臉面光鮮還是很在意,這一點與柳康笙如出一轍。
夫妻倆雙雙望向柳康笙。
柳康笙臉色難看之極,他原本謀算得好,只要瞞過這一天,等王氏和另兩房回來,問起柳漁,他只需說柳漁去了鎮上就不見回來,連夜去找了也沒找見。
掠賣人口又不是什麼稀罕事,年年都能聽到那麼一兩樁,就柳漁那長相,只往拍花子上推就了事,滿村裡無人不知柳漁近來每天往鎮上跑,就是外邊說道起來,也是她柳漁自己不檢點沾惹來的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