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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要照我說,風景雖好,畢竟美中不足。總覺得缺了點什麼。&rdo;譚功達若有所思,插話道。
&ldo;您快說,還缺什麼?&rdo;姚佩佩眨巴著她那漂亮的大眼睛,認真地看著縣長。
&ldo;比如說,煙囪……&rdo;
&ldo;煙囪?&rdo;
&ldo;對,煙囪。&rdo;譚功達嘆了一口氣,道:&ldo;車開出梅城之後,我就沒看到一個煙囪。這說明,我們縣,還很落後!我去年參觀蘇聯的集體農莊,那兒到處都是煙囪和高壓輸電線,真是壯觀……&rdo;
譚功達這一說,白庭禹和姚佩佩全都也沒有了剛才的興致。佩佩的臉色也變得陰鬱起來。除了單調的引擎聲之外,吉普車上忽然變得一片沉寂。怎麼搞的?他們一路上歡聲笑語,怎麼我一插話,他們全都不吭氣了?譚功達只得將目光重新移向那張被他的鉛筆戳得千瘡百孔的地圖。
這一看,他自己也嚇了一跳。原來,在地圖邊沿的空白處,他用紅鉛筆寫下了這樣幾個算術等式:
44-19=25
44-23=21
22-19=3
這幾個等式,是剛才他在不知不覺中寫下的。可為什麼要寫這些等式?每一個數字都表示什麼意思呢?他自己也記不清了。他一動不動的盯著這幾個數字,彷彿不是他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寫下的,而是另外一個人希望透過這幾個數字給他什麼重要的啟示。他的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他盯著這組數字看了半天,眼前忽然猛的一亮,微微紅了臉,自己笑了起來。荒唐!我這腦子,想到哪兒去了?他搖搖頭,不禁回頭瞥了佩佩一眼。車廂內有一股好聞的汽油味,當然,譚功達也不難從中嗅到姚秘書身上雪花膏靜靜的香氣。這時,他看見姚佩佩用手扳了扳白庭禹的肩膀,問了這樣一句話:
&ldo;入、入……入什麼呀?&rdo;
順著姚秘書手指的方向,譚功達看見窗外不遠處一戶農舍的牆上,貼著這樣一幅標語:
現在不入,更待何時?
白庭禹正要回答,譚功達早已很不耐煩地搶在前面,甕聲甕氣的答道:&ldo;還能入什麼呀?當然是高階社嘍&rdo;。
縣長的語調頗有幾分慍怒的火氣。姚佩佩嚇得吐了吐舌頭,立刻不吱聲了。接下來出現的一幅標語印證了縣長的判斷。它貼在一戶農家豬圈的門上:
單幹可恥,入社光榮。
抗美援朝,保家衛國。
還有一幅標語,用白石灰刷在一排行將坍塌的土牆上,讀起來多少有一點令人費解:
農民有了錢,不去修犁頭,卻去買留聲機,就會資產階級化。
&ldo;佩佩,你知道這個標語是誰的話嗎?&rdo;白庭禹笑道。
&ldo;是毛主席?&rdo;
&ldo;不,是史達林同志。&rdo;
噢,原來是史達林。我還以為是毛主席呢!看來,只要一天不學習,思想就會生鏽,就會落後於滾滾向前的時代洪流。譚功達將那張地圖摺疊起來,這才發現,原來一直在磕碰他小腿肚子的並不是姚秘書的腿,而是當年他從日本人手裡繳獲的一隻公文包,他小心地將地圖放入公文包,然後嘟囔了一句:
第一章 縣長的婚事(2)
&ldo;車到哪兒了?&rdo;
&ldo;前面不遠,就到普濟。&rdo;白庭禹道,&ldo;要不要停一下,回家看看?&rdo;
白庭禹這一說,司機小王就知趣地放慢了車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