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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她也覺得狼狽吧,席地而坐衣不蔽體瑟瑟發抖,她的旗袍已經滑倒了樓底,幼成在自己臥房裡取出一件閒置的大褂,蓋在她肩上。
她扯住他蓋大褂的手。
這次他沒有立即推開她,離她有一級樓梯,他坐下來心平氣靜地說:「你剛才說的那些,我知道你在氣頭上,只當沒聽到。我想三姐你最明白我是什麼人,心裡未必真的相信。」
這才把手從她的掌握中抽出來,他的宋三姐含著眼淚回頭望向他,他輕輕拍拍她的肩。
「做我們這一行,吃的是開口飯,讓人嬉笑怒罵是尋常事。人家看不起你不要緊,自個兒要是看不起自個兒,那才叫要命。你說是不是?三姐。」
這是輕飄飄把風颳在她臉上,宋煙生有嘴沒法說。
「三姐,我是真喜歡戲,小時候跟著祖母什麼樣的戲沒看過,但真到那一天自己下海…」他苦笑著,悵然嘆一口長氣:「哎…, 這話我從來沒跟別人提過,我有好長一段時間,走路都抬不起頭。」
他嚴幼成瀟瀟灑灑走到今日,最不愛的是回憶過去那些難以言傳的痛苦。人家眼裡,只見他蹭蹭蹭鏘鏘鏘從臺後蹦到前臺,白鶴亮翅地在臺上耀目,誰知道他有整整兩年時間,夜裡躺在炕上睜眼看天明。
那年頭,誰不說唱戲是下九流。
「罷了,活下去要緊,幾十號兄弟姐妹一起活,三姐,我們是一起掙扎過來的。我後來自己想明白了,體面是自己給的,無關世俗冠在你身上的名頭。」
?
兩下里都黯然,宋煙生擦一把淚,感觸良多。嚴幼成這麼推心置腹,她記憶裡從來沒有過。
「多麼不容易啊!」幼成悠悠地說:「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時至今日,大夥兒都過上了安生日子。三姐也拿上了金條,我這兒,錢是其次,最大的快事,不過兩個字…」
「自由!」
「自由!三姐,我喉嚨唱出血,倒斷腿,交際場上喝的爛醉,我也曾面對權貴卑躬屈膝,為的就是這兩個字,自由。自從『嚴幼成一票難求』的名號傳遍江湖,我再沒違過心,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彎下的腰挺直了,嚴幼成心底裡從來覺得自己是錚錚的漢子。有人說他傲,說他戲子場裡假清高。他不駁斥別人,對人禮貌得很,我行我素。
「幼成…,我…」煙生無顏與他照面,回過身呆呆望著樓梯口:「我… 對不住你,我那是…」
「我明白,三姐,剛才說過了,你在氣頭上,不怪你…」
真正令她無地自容,她扶著欄杆,一身力氣用完了,她那剛才激情蕩漾的腦子裡一點辦法也沒有。
「幼成…,我也不知怎麼了,瘋了似地喜歡你,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就喜歡上了你。我做夢都在想,有一天成為你的女人,一天,哪怕,只有一天,我是從來不敢跟你說,因為我知道…」
她嚶嚶地又抹起了眼淚:「…, 我知道,我不配,不配…」
也是個痴人,世上痴人何其多?
「三姐,別這麼說,我可從來沒有瞧不起你。你的痛我知道,那是惡人的罪,不是你的錯。至於出身?我是從熱被窩裡被人扔出石獅子門的,幸得師傅相救。我早就明白了,世上最尊貴的,莫過於一顆熱乎乎的人心!」
這話裡意思何其多,煙生辨轉過滋味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幼成這兒,倒是真心實意地說:「三姐,謝謝你,我對不住你,只能辜負你的情意。這事勉強不來,一天也不行,你別多想,這跟你好不好沒有關係,要有過錯,就是我的過錯。」
真是做絕了,絕到不僅沒後路,連念想都不能有。她悲觀到了極點,覺得這一世人到這個關口彷彿白做。他安慰道,三姐,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以後會遇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