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怨懸天下功歸秦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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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正齋,書房
墨香瀠洄,茗香繚繞,檀香嫋嫋。
上午,袁宗皋講了《韓非子》中的“初見秦”與“存韓”兩篇。
再讀韓非,朱厚熜仍被《韓非子》中那種擋者披靡的銳意所折服,然而許多文字,他卻不敢苟同。
諸如《初見秦》中開篇之言,“臣聞:不知而言,不智;知而不言,不忠。為人臣不忠,當死;言而不當,亦當死。”
不知而言,是為不智。
知而不言,是為不忠。
對於此二句,朱厚熜深以為然,亦有切膚之痛。
便譬如前段時間的九峰山之行,全程被儀衛司戲於股掌之間。若非蔣山、蔣壽兩人可以留下破綻示好,陸炳恰也適逢其會抓住了破綻,只怕事到如今,他仍要被蒙在鼓中,尤不自知。
如此,倒也印了“知而不言,是為不忠”。
奈何事發之時,父王尚在,處在朱宸那個位子,自然無法違逆父王鈞令,也算是謹守本分了。
可倘若今後,朱宸仍是如此做派,那邊委實是不忠之輩了!
然而對於“為人臣不忠,當死。言而不當,亦當死”這兩句,朱厚熜便不敢苟同了。
暴秦之後,漢高祖劉邦便說過“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魏武帝昔年的《求賢令》裡,亦有言:自古受命及中興之君,曷嘗不得賢人君子與之共治天下者乎
趙匡胤杯酒釋兵權之後,趙宋更是將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演化到了極處。
若果真“不忠當死,言而不當亦當死”,恐怕滿天下俱是似忠實奸之徒,敢言之人寥寥,言路斷絕了。
當鐘鼓樓的鐘聲響起,悠揚的鐘聲傳入中正齋,朱厚熜收回思緒。
黃錦收好筆墨紙硯,重新添上茶,朱厚熜俯身給袁宗皋敬過茶。
飲了少頃,袁宗皋長身而起,舒緩了一番僵硬的脛骨,溫聲笑道:“讀初見秦,存韓,此二篇,世子可有收穫?”
朱厚熜沉吟片刻,將先前之想,與袁宗皋細細說了一番,旋即問道:“不怕先生笑話,因前番九峰山奪銀之事,我對儀衛司以及朱宸,心存芥蒂,本想借機敲打一番。
奈何朱宸乃是興府老人,父王古舊。貿然敲打,一則唯恐失了人主之風度,徒惹人笑。二則,又恐寒了彼輩之心。
敢請先生教我?”
袁宗皋笑道:“朱千戶能爬到儀衛正這個位子,忠心自然是有的。千歲升遐,世子沖齡執掌興府,箇中關礙,朱千戶應當心理有數才是。
世子需知,以詭道御下,終究是落了下乘。
與其藉機敲打,何妨察其言,觀其行,再識其心?”
“察言,觀心,識心?”
嘴裡默唸,心理暗暗推敲著這短短數字之圭臬,朱厚熜豁然開朗。
與其敲打,離心離德,何妨坐觀其行,在察其心?
委實是精妙!
對於儀衛司朱宸,可以如此。對於諸如張佐等人,亦當如是。
良久,朱厚熜看向袁宗皋,心中敬重愈濃。
拋開朱宸不談,朱厚熜恭敬道:“存韓篇,實取禍之言也。不過《存韓》有言:韓事秦三十餘年,出則為扞蔽,入則為席薦。秦特出銳師取地而韓隨之,怨懸於天下,功歸於強秦。
怨懸於天下,功歸於強秦。
此言,委實是道盡了鷹犬爪牙之妙。”
“哦?如何秒法?”
袁宗皋淡然一笑。
朱厚熜遲疑片刻,正色道:“怨懸於天下,功歸於強秦。便譬如劉瑾之於今上。瑾逆之怨,天下共憤,以至於其人不得善終。瑾逆之功,卻歸於今上。”
劉瑾禍國的歲月裡,雖權傾天下、擅權弄奸,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