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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撕完了被套又撕棉絮,我還是用嘴,先把棉絮叼起來,然後腳蹬手扯,於是空氣中又飛著棉絮。到處都是棉絮。我自己也被棉絮淹沒了。棉絮破裂的聲音很細密,輕盈柔軟,近乎於無,我一點也聽不見。我的耳朵裡漸漸地有了一種聲音,像一隻老是用同一個聲調吹著的口哨,而且是一隻破口哨。它越來越響,像一根毛毛糙糙的錐子往我腦袋裡扎,我沒有感到疼,只是覺得它扎進去了。這隻破口哨響得最囂張的時候,我張著大嘴在棉絮裡喘息,許多棉絮飛進了我的嘴和鼻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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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我的臉》第三十一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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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後我的腦袋裡就有了一隻破口哨。
我的看守來了,是別人從牌桌上把他找來的,他跑得滿頭是汗,用帽子不斷地扇風,腮幫上的幾粒痘子紅紅的,一邊說話一邊解開制服的領口。
&ldo;我不在你就造反了是嗎?你想幹什麼?裝瘋?嗯?&rdo;他拍了拍腰上的電棍,說:&ldo;小心我給你一電棍!從來都老老實實的,今天好好的發什麼狂?&rdo;
我呆呆地看著他,腦子裡的破口哨咴咴的響著。
&ldo;我要見洪廣義!&rdo;我說。
&ldo;見誰?&rdo;
&ldo;洪廣義!&rdo;
我聲嘶力竭地叫了一聲。然後就哭了起來。我一邊哭一邊說要見洪廣義。我滿臉是淚,紗布全濕了。我的鼻涕也出來了,稀稀的,在鼻腔裡呼嚕呼嚕地往下流。我用布條和棉絮胡亂地擦著,可我怎麼擦也擦不完,它們就像一條溪水,源源不斷。我身邊的布條和棉絮都用完了,我的眼淚鼻涕還在流。我說我求求你們,把洪廣義找來,讓我見見他,我一定要見見他……我哭得喘不上氣來,不斷地哽噎著,我看見我哽出來的痰裡帶著血絲。我哭得越厲害我腦子裡那隻破口哨就叫得越響,就像跟我比賽似的,後來我不哭了它還是那樣叫,咴咴咴咴咴‐‐
別的人都走了,只有看守還在那兒,他搬一隻椅子坐在門口,架著腿,手上玩著電棍。&ldo;鬧呀,怎麼不鬧啦?&rdo;他朝我一瞪眼,&ldo;老子真想電你一下!&rdo;
我說:&ldo;我要見洪廣義。&rdo;
以後我老說這句話,否則就一言不發,聽那隻破口哨咴咴地響著。那隻口哨從來沒有停過,一直在響,晚上我睡覺的時候它在響,早晨睜開眼睛它還在響,咴咴咴咴咴咴咴咴。我不大聽得見別的聲音,它那麼囂躁,還有點抖戰,無邊無際浩大寬闊。我仰著臉,看著牆壁或天花板,聽它直著嗓門叫喚。有時候聽著聽著嘴裡就不知不覺地有涎水流下來,順著我的嘴角流到下巴上,又拉出一道銀亮的線,滑落在胸前。一開始我還會擦一擦,過一段日子我就不擦了。流涎水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我的涎水越來越多,它們就像一道瀑布一樣垂掛在我的嘴角上。
護士皺著眉頭說:&ldo;這麼大個人怎麼還老流涎水呢?&rdo;
我說:&ldo;我要見洪廣義。&rdo;
臉上有紅痘痘的年輕看守把我提起來。護士叫他輕一點,她說他腿上還有夾板呢。看守不理她,抓住我的衣領把我提到視窗,推開窗子,用力搡著我的後腦勺往前頂。我的脖子像一條皮筋似的,一下子拉得老長,腦門將鋼筋柵欄碰得哐啷啷直響。遠遠近近都傳來劈劈啪啪的聲音,空氣裡飄滿了硫磺氣味。硫磺氣味很香。陽光很溫和,一些樹梢上還殘留著幾片黃葉。我說:&ldo;火!著火了!&rdo;看守說:&ldo;你還裝瘋?你弄得老子連春節都沒過好,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