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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莊稼
秋天,地裡的莊稼一天一個樣兒,發黃髮紅髮黑,飽了,香了,熟了。下地摘棉花、摘綠豆,伏身在田壟裡,和莊稼一起,被風颳著,被太陽曬著,被白茫茫的棉花擠著,被黑騰騰的綠豆莢抬著,被它們的香氣噙著抱著,人會有一種飄蕩如飛的感覺,和莊稼、雜草以及野花們因單薄而清純的色彩纏繞在一起,腦袋空空明明,忘了自己是誰。
摘棉花的人,腰繫粗布花包,雙手不停地在枝杈間上下挪動,十個手指一齊上,捏緊暖烘烘拱手指肚兒的棉花絮兒,把它們從裂開五瓣的乾花殼兒上拽下來,青紫間雜的棉花葉子,有點甜有點澀,風中搖動一地細碎如玉的聲響,把人裡裡外外泡個透。
摘綠豆時拿個小草筐,擱地壟裡不壓莊稼。左手捏著豆秧子,右手只揀黑莢子摘。摘綠豆手要輕,不能傷了上面那層滾成疙瘩的花兒。綠豆性涼,偏是脾氣躁,渾身上下披一層白毛兒,直往身上粘,粘到哪兒哪兒刺癢。綠豆的氣味兒深藏不露,風也揚不起來,雨也淋不出來,再毒的太陽也曬不出來,只有上磨的時候,才被石磨一股一股推送出來;擀麵條兒的時候,被擀麵杖一片一片擀出來;下進滾水鍋裡煮豆花的時候,被翻騰的水花一朵一朵噴出來。摘綠豆的快樂是聽響,摘夠把,手一揚扔進筐裡,啪啦啦,豆莢砸著豆莢,震動熟透的豆籽兒,細細碎碎如同情人重逢,柔柔和和又似慈母別子,一聲又一聲,灑落在人的心上,拱開無數堅硬,青綠了長長遠遠的歲月。
離鄉多年,聽說鄉親們現在不種綠豆了,種花生,種辣椒,也種棉花。良種花生不爬秧,花生果結在根部碗口大一塊兒地方,刨下來抖抖土,曬乾垛院子裡。小辣椒一簇一簇朝天紅,種麥前連秧子薅下來,曬乾也垛院子裡。摘棉花得趁露水,帶殼兒往下擰,曬乾上茓子圈起來。等到夜間或冬月人閒的時候再摘,這摘法兒和先前已是大不相同了。有星光的味道嗎?有月光的味道嗎?有風颳過曠野、太陽曬著莊稼的味道嗎?我想是不會有的。有的只是明亮的電燈光,有的只是對收成高低的精打細算,當然也有乾枯的花殼兒和辣椒把兒硌在手指上的感覺,有莖葉不曾黴變的幹香,絲絲滲進剝摘之人對遠方打工兒女的思念裡……
掐草帽兒
細密人掐草帽兒,麥秸莛兒是一根一根選出來的,一剪兩段兒,紮成把兒,用泔水泡泡,再擱清水裡浸洗,黃那頭兒越發金黃,白那頭兒越發雪白,不鏽不黴,掐出來的帽辮兒才勻稱。
挑幾根泡軟的麥秸莛兒,打個彎兒窩過來,六個指尖兒對捏著,兩個拇指壓一扳二,掐著續著,不大會兒就甩下一大截子。手勁使勻了,兩邊兩溜兒齊齊整整的小三角兒,緝出來的草帽才有模有樣兒。
&ldo;有女不嫁郭家灘,半截指甲爛眼圈。&rdo;
河兩岸村頭相連,不叫&ldo;灘&rdo;就叫&ldo;灣&rdo;,油沙田一馬平川肥得流油兒,吃的用的,少不得那兩棵草。秋季的高粱,夏季的麥,砍砍摔摔,高粱稈兒和麥秸織箔打稿薦、穿筐子捏簍,誰家都離不了。單說麥草,擰成草墩兒是傢俱,貼成花鳥兒就是畫兒。麥草畫兒成為藝術品行銷世界,還是近些年的事兒。早些年,能賣錢的只有草帽兒。小閨女兒手嫩指甲軟,掐不兩天,大拇指就磨成了血葫蘆,有人想個法兒,找兩枚銅錢纏在指頭上,就磨不壞手指甲了。
緝草帽兒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黃花閨女掐的是毛頭兒,一圈一圈兒緝到最後剪刀一剪針腳壓牢就行;年輕媳婦掐的緝夠圈兒打個折窩進去,是光頭兒;若是老婆們掐的,緝到最後就得用布把帽辮兒頭包上。麥草脖兒掐出來的辮子細,緝的草帽金黃金黃密不透風,戴頭上沉甸甸的,翻過來打水都不會漏。靠根兒那頭掐出來辮子寬些也薄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