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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澤和俞絳並肩走在南街上。
時間已經不早,雖然夏末秋初天暗得晚,但已經有些紅燈籠在街上亮了起來,開始勾勒起夜晚的韻味。南街的夜晚是別有一番風光的。
裘澤指著街邊的一家酒吧,說:「在《清明上河圖》中,這裡就是掛著『天之美祿』的酒家。」
俞絳朝這家酒吧看去。酒吧的門敞著,裡面都是長條的簡陋木桌椅,圓立柱上打進了許多大鐵釘,還懸著一把吉他。四壁多掛著波普風格的照片,酒櫃後的牆上是一排大幅的數十年前領袖像。門後的陰影裡坐著一個女人,雙腿交疊,淡淡地望著街上路人。
俞絳知道這個女人的故事,她和一個荷蘭男人開了這家酒吧,酒吧的風格都是那男人佈置的。有幾年,每個晚上男人都會對著女人彈吉他,所以酒吧的生意好極了。有一天男人不見了,酒吧的生意淡下去,女人每天坐在往日的陰影裡,也不知她有沒有把債還清了。
俞絳望了這女人一會兒,稍稍閉了眼睛,回想《清明上河圖》上的畫面,用手斜著一指:「在畫裡,那個方向不遠處,應該有個看相的。」
然後她轉過頭,順著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去。
數十步外,行人交錯的空隙間,可以看見有個術士在街道一側放了把竹椅,身前擺了個寫了「鐵口直斷」的紙架子。問卦者是個中年男人,皺著眉毛,聳起一隻眼睛,並不很在意的樣子。只是腰已經不知不覺彎了下去。
俞絳看向裘澤,兩人四目交會,都無言以對。
這一路走過來,所見到的每個角落都暗合《清明上河圖》上的佈局。
「香飲子」對著涼茶鋪子,「天之美祿」或「新酒」都對著酒吧,「神課」和「決疑」的地方現在都有算命先生,「久住王員外家」的招牌處如今是家青年旅舍。回憶起來,《清明上河圖》卷末那處豎著「解」1字的店家,就是現在的那家拍賣行小樓。
而那些賣書畫、木器、筆墨、奢侈品如「劉家上色沉檀楝香」這樣的薰香鋪子,以及各色地攤,現今都成了賣古董的大小鋪子。
難以解釋的對應關係。如果說被一把火燒去的復古南街是地產商特意照著《清明上河圖》中的景色造出來的,有相同佈局不足為怪,那麼之後在廢墟上陸續重新建設起來的新南街,竟也有這樣暗中相合的佈局,難道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推動嗎?
聚集在這條街上的古董商人,來自天南海北。而像開青年旅舍整天掛著笑容的浪子小二、坐在酒吧裡再不會笑的女人阿芳、總問「好吃嗎」的涼茶鋪女老闆,都各自有各自的故事。要說他們是被安排好,在街上的某個地方開某個型別的店,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不可能的事情如今卻發生了。冥冥之中有某種力量,看不見的法則建立了隱形的軌道,讓人們緩緩滑落到了今天的位置上。
裘澤和俞絳此刻所能想到的,是同樣的兩個字:巫術。
他們走在這條街上,感覺卻像是行走在一幅巨畫中。這樣的念頭一從心裡生起,往來的行人、兩邊的建築,雖然都披著現代氣息的外殼,卻總覺得像是《清明上河圖》裡景物的虛影化身一樣。
裘澤又想起了照相怪客的鬼相片。那些相片裡的虛幻樓閣,現在想起來,分明就是被燒毀前南街的樓閣,又或者……是一千多年前張擇端繪畫時所對著的那片綿延十里的簷角屋樑。
俞絳一顆接一顆地往嘴裡塞豆子,直到把兜裡的那小包豆子全都吃完。
「其實南街和《清明上河圖》裡的長街,並不完全一樣。」俞絳的舌頭在嘴裡四處捲一捲,把豆渣都吞進肚裡後,對裘澤說。
「你說的是南街太長了?」
俞絳點頭。
「可是……」裘澤說了兩個字,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