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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知道這詩稿已能付印;他定非常高興的。古語說,〃一死一生,乃見交情;〃
他之於無隅,這五年以來,有如一日,真是人所難能的!
關心這詩稿的,還有白採與周了因兩位先生。白先生有一篇小說,叫《作詩的兒子》,是紀念無隅的,裡面說到這詩稿。那時我還在溫州。他將這篇小說由平伯轉寄給我,附了一信,催促我設法付印。他和平伯,和我,都不相識;因這一來,便與平伯常常通訊,後來與我也常通訊了。這也算很巧的一段因緣。我又告訴醒民,醒民也和他寫了幾回信。據醒民說,他曾經一度打算出資印這詩稿;後來因印自己的詩,力量來不及,只好罷了。可惜這詩稿現在行將付印,而他已死了三年,竟不能見著了!周了因先生,據醒民說,也是無隅的好友。醒民說他要給這詩稿寫一篇序,又要寫一篇無隅的傳。但又說他老是東西飄泊著,沒有準兒;只要有機會將這詩稿付印,也就不必等他的文章了。我知道他現在也在南洋什麼地方;路是這般遠,我也只好不等他了。
春餘夏始,是北京最好的日子。我重翻這詩稿,溫尋著舊夢,心上倒像有幾分秋意似的。
1928年5月9日作。
(原載1928年7月22日《文學週報》第236期)
懷魏握青君
兩年前差不多也是這些日子吧,我邀了幾個熟朋友,在雪香齋給握青送行。雪香齋以紹酒著名。這幾個人多半是浙江人,握青也是的,而又有一兩個是酒徒,所以便揀了這地方。說到酒,蓮花白太膩,白乾太烈;一是北方的佳人,一是關西的大漢,都不宜於淺斟低酌。只有黃酒,如溫舊書,如對故友,真是醰醰有味。只可惜雪香齋的酒還上了色;若是〃竹葉青〃,那就更妙了。握青是到美國留學去,要住上三年;這麼遠的路,這麼多的日子,大家確有些惜別,所以那晚酒都喝得不少。出門分手,握青又要我去中天看電影。我坐下直覺頭暈。握青說電影如何如何,我只糊糊塗塗聽著;幾回想張眼看,卻什麼也看不出。終於支援不住,出其不意,哇地吐出來了。觀眾都吃一驚,附近的人全堵上了鼻子;這真有些惶恐。握青扶我回到旅館,他也吐了。但我們心裡都覺得這一晚很痛快。我想握青該還記得那種狼狽的光景吧?
我與握青相識,是在東南大學。那時正是暑假,中華教育改進社借那兒開會。我與方光燾君去旁聽,偶然遇著握青;方君是他的同鄉,一向認識,便給我們介紹了。那時我只知道他很活動,會交際而已。匆匆一面,便未再見。三年前,我北來作教,恰好與他同事。我初到,許多事都不知怎樣做好;他給了我許多幫助。我們同住在一個院子裡,吃飯也在一處。因此常和他談論。我漸漸知道他不只是很活動,會交際;他有他的真心,他有他的銳眼,他也有他的傻樣子。許多朋友都以為他是個傻小子,大家都叫他老魏,連聽差背地裡也是這樣叫他;這個太親暱的稱呼,只有他有。
但他決不如我們所想的那麼〃傻〃,他是個玩世不恭的人——至少我在北京見著他是如此。那時他已一度受過人生的戒,從前所有多或少的嚴肅氣分,暫時都隱藏起來了;剩下的只是那冷然的玩弄一切的態度。我們知道這種劍鋒般的態度,若赤裸裸地露出,便是自己矛盾,所以總得用了什麼法子蓋藏著。他用的是一副傻子的面具。我有時要揭開他這副面具,他便說我是《語絲》派。但他知道我,並不比我知道他少。他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