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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她熟悉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來過了,帶著或許已經平復的傷痛,為逝去人立下碑,隨後悄然離開。
山中風聲湧動,德榮不知道從哪尋來長香,青唯、謝容與、嶽魚七,還有德榮朝天,留芳駐雲,手中持香,對著這片碑林無聲拜下。
帶他們的過來茶舍掌櫃看到這一幕,似乎被山風迷了眼,不由地抬手揩了揩眼角。
他或許也與洗襟臺有一段悲喜淵源吧,否則不會在僻靜山野裡搭一間茶舍,守著許多不歸人。不過說不清了,也不深究了,誰還沒有一段自己的故事呢?
前山傳來令行禁止的聲音,間或伴著人們的議論,「朝廷怎麼來人了?」
「這麼多官兵,京裡來的吧?」
「京來人來做什麼?真要拆毀洗襟臺?」
青唯與謝容與聽得議論聲,疾步朝前山趕去。
來的人竟玄鷹衛,為首二人青唯和謝容與分外熟悉,正是衛玦和章祿,另外,刑部尚書,禮部尚書,還有陵川州尹齊文柏也來了。
謝容與離京前,祁銘回了殿前司,成了趙疏身邊的一品帶刀侍衛,而衛玦則升任指揮,掌管整個玄鷹司。
謝容與也不知道玄鷹司為何會來,也不知道朝廷是否不堪士人進言,決定摧毀這座毀譽參半的洗襟臺,在此之前,謝容與其實見過齊文柏,他知道趙疏並未給陵川下過任何文書。
在人們的議論聲中,衛玦帶著工匠登上洗襟臺,他似乎低聲吩咐了什麼,但山中風的太大了,青唯沒有聽清,緊接著,玄鷹衛驅趕著圍觀的人群朝山外避去,舉斧鑿臺的動靜傳來。
真的要拆洗襟臺?
人群中,有人不禁發出那樣的低呼。
山外看不到洗襟臺發了什麼,在這一刻,青唯腦海中竟浮響起在那一段掙扎著,逐光的長日中,每一個與樓臺有關的人憤然而悲亢的聲音。
「這個樓臺,不登也罷!」
「洗襟臺原本就不該建!」
「洗襟臺只是一座樓臺,它有什麼錯?!」
「洗襟臺是無垢的,它是為滄浪江投江計程車人,長渡河犧牲將士而建的!」
「在你眼中,洗襟臺是什麼樣的?」
「可是、可是這樣一來,洗襟臺就不是洗襟臺了,它是青雲臺!」
「至少……在我眼中,只見洗襟無垢,不見青雲。」
……
伴著一聲轟然的坍塌聲,洗襟臺的動靜歇止了,山外攔著人們的玄鷹衛盡數撤開,然而人們相顧茫然,躑躅著往山前行去。
直到到了山腳下,青唯仰頭看去,才發現洗襟臺並沒有被毀去,整座樓臺仍舊矗立在未散的煙塵裡,而適才被拆去的,只是登上洗襟臺的階梯。
三重樓臺高築,可是,再也沒有人能登上洗襟臺了。
這樣也好,早已有人去洗襟臺上看過了,這座樓臺上沒有青雲,只有無法散去的雨霧。
天邊的薄雲醞釀著一場雨,細雨迷濛澆下,山腳下,不知是誰第一個抬手,不知是誰第一個抬手,對著這座樓臺無聲揖下。
隨後,士人、百姓、玄鷹衛、大臣,甚至遠在上京的君王,也抬手合袖,對著失去了登臺之階的洗襟臺拜下。
細雨纏綿不休,有人拜祭過後,很快離去,有人卻願意在將入秋山雨守著一份心靜,停留片刻。
青唯透過雨霧朝洗襟臺望去,目光卻在對面山腳下定住。
朦朧的雨霧中,她看到一個眉眼溫潤的公子坐在木輪椅上,身後的書童背著書箱,正推著他離開。公子氣質絕然,目中平靜似已忘塵,很快消失蒼茫的煙雨中。
「看什麼?」謝容與輕聲問。
青唯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們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