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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卻扭頭徑直朝向對面的方陣走去,一邊朝一個偷懶的男生的腿窩狠狠踹了一腳,一邊衝著我們喊“向右轉,跑步走”。就這樣,我咬牙切齒地扳著兩隻腳,苦苦拽著隊伍的尾巴一直跑到日落西山。好容易捱到洗漱的時間,只見全連一百多個女生徑直衝向那只有五個自來水龍頭的廁所,她們原本纖細柔弱的胳膊緊緊摟著臉盆和毛巾,已經繃出了嶙峋的肌肉和凸爆的青筋。 電子書 分享網站
醉世:散板兒(5)
我識趣地敗下陣來、撤回宿舍,因為如果換作我自己的話,估計也早就目露兇光大開殺戒了——在我們眼裡,那幾個涼水龍頭早就幻化成了美好的花灑蓮蓬頭。
然而宿舍也有宿舍的煩惱,本來我盤算得很好,要以一個又放肆又解氣的仰面朝天式倒在床上,然而望著床頭那塊方方正正的被子,我再次退縮了。第一天搬進營地宿舍時我就在教官嚴厲的訓斥中,對著這床被子施功作法、推拿抓揉,頭拱牙咬手腳並用地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才最終把它搞成這副見稜見角的模樣。所以我當即決定把它變為我床頭永久性的裝飾物,就算現在天上飄下鵝毛大雪,明早方圓五百里冰凍三尺,我也要堅持供奉這塊飽含著武學精華的豐碑,決不妥協。
我就這麼幹站在床邊愣了十多分鐘,期間樓道里的腳步聲、水聲、說笑打鬧聲、爭吵聲、圍觀時的竊竊私語甚至迎戰這種竊竊私語的各種你來我往,沒有任何改變地持續著。我猜如果現在有人站在樓道里,像觀察那些被打了什麼奇怪藥水的小白鼠一樣仔細觀察我的話,應該能看見一種異常消極的情緒正在不斷地從我的天靈蓋裡鑽出來,一邊瞄準著我,一邊凝結成了一套沉重的棺槨,虎視眈眈地尋找著從天而降的最佳時機。
但問題是,我連那隻承載著人類期冀的老鼠都不如——它起碼還有一個建在高精尖科學實驗室裡的小房子可住。
我放棄了和老鼠爭寵的想法,開始思考一些相對而言勝算更大的事情:不如索性這樣堅持幾天,把腳上的傷口漚得更嚴重點——聽說中午有個女生中暑栽倒在訓練場上,摔掉了一顆門牙,就被送回學校去了。就在我打算枕著這個如意算盤倒頭就睡的時候,王酌把我拽住了,她把付莎林那個上自習時專用的大水杯遞過來,讓我去洗腳上的血泡。
那是滿滿一大杯熱水。
王酌得意地向我展示了她的決策過程,她說,五個人裡就付莎林的水杯容量最大,每次領開水的時候能多存一點,所以只能犧牲她的嘴來拯救我的腳了。
於是就在我遵照集體戰術、把藏在迷彩服口袋和帽子裡的雞蛋偷渡出食堂的時候,付莎林一直蹲守在粥桶旁邊,一飯盒接著一飯盒地狠狠喝著稀飯表面那層米湯,直喝到她不停地打起了水嗝。就這樣把晚上這份開水省給了我。
我本來當即決定要跟這個充斥著骯髒交易的組織徹底劃清界限。然而,我捨不得那一大杯熱水。
非常捨不得。
錶針剛爬到晚上九點,隨著幾聲熄燈哨響,營地宿舍就一排一排地黑了下去,黑得非常利落,非常徹底。
人在困境中所爆發出來的膽量和耐力,遠比想象中的“極限”和“奇蹟”強大且實際得多。等到教官們整隊歸寢後,我們就開始在黑暗裡屏息凝神地沿著牆壁摸索起來,最後終於在櫃子和牆壁之間的縫隙裡找到了一個電源插孔。全屋四十多個女生瞬間從各種各樣的角落裡摸出手機,輪流爬進夾縫裡充了點兒電,就迅速蜷縮到鋪板上發起簡訊來,淡淡的電光隨著按鍵忽明忽暗,彷彿一片遊蕩在夜河裡的螢火。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醉世:散板兒(6)
軍訓期間手機被明確列為第一違禁品,按照規定要圍剿的依次還有撲克和雜誌漫畫,但遺憾的是沒有一個人打算遵守這些條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