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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
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
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
《長幹行》,這是亦笙學的第一首古詩,不是家中請的私塾先生所教授,而是由父親親自一句一句細細講解。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父親說,這是這世間最美好的情感,也是他與母親之間的故事。
那時的她,似懂非懂,看著父親問道,是不是就像我和紀桓哥哥一樣?
父親一愣,隨即呵呵大笑,只道是“吾家有女初長成”,卻終究也沒有給她那個答案。
後來她知道,這也是母親最愛的一首詩,在母親留給她的日記本里,無數次的出現過這些美麗的句子。
紀桓看完手裡的帳本,轉頭去看身邊坐著的這個神遊太虛的小姑娘,幾年不見,記憶中圓圓的小臉已經變成了瓜子臉,也長高了許多,不由得微笑,“我走的時候你還不到我的胸口,現在都這麼大了。”
亦笙回過神來,見他忙完了,神氣活現的開口道:“當然了。”
一面又把他披到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拉下,美滋滋的問紀桓,“我好看嗎?”
紀桓看著秀雅的洋裝襯托下,美麗得如畫一樣的少女,卻只是微微一笑,“你不冷嗎?那外套是不是可以還我?”
剛好一陣風過,亦笙打了個哆嗦,悻悻的重新把外套披上,在心裡暗罵自己,真是現世報,那天在船上還笑那個小姐死要面子撐了把傘出來配衣服,自己今天還不是一樣,就為了讓他第一眼可以看見最漂亮的自己,穿了那麼薄的裙子,都快凍死了,偏偏那人一點風情也不解。
“以後自己一個人住,怕不怕?”紀桓傾過身子,搖起她那一側的車窗,問。
亦笙因為剛才失敗的服裝秀,扁了扁嘴,沒好氣的道:“我在墨梯的時候還不是自己一個人,我好多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早就習慣了,有什麼可怕的?”
本是賭氣的話語,說到後面畢竟觸碰到自己的傷心事,於是便不說話了,偏過頭去看車窗外的街景。
紀桓靜靜看她片刻,放下手中的帳本,伸手將她扳過來,“想哭就哭吧。”
他自然知道亦笙念墨梯女校時早已經習慣了寄宿生活,可那畢竟是在自己的國家,與獨自離鄉背井來到異國他鄉是不一樣的,而這也是她第一次離開幾乎視之為一切的父親,幾年之內不得相見。
亦笙把頭扭開,固執的盯著窗外,“誰說我要哭了。”
倔強的神情,讓紀桓恍惚間又見到了當年那個抱著被藥死的小狗,傷心欲絕,卻偏偏一直笑著的小亦笙。
“紀桓哥哥,小白死了,它一直在吐血,我知道它是被音姨藥死的。”
那時的他,看著一身血跡的她,死死抱著已經僵硬的小白狗,對他悽然笑著。
他沒有試圖搶下她手中的死狗,他只是靜靜走到她身邊陪她一道坐下。
“音姨一直嫌它吵,可是小白很乖的,從來不亂叫,我知道音姨是因為不喜歡我,是我害了它,我不該把它帶回家來的,可是它那麼可憐,和我一樣,都沒有媽媽。”
他太熟悉這樣的絕望了,而她顯然還太小,還沒有學會怎樣去應付,於是他明白她現在所需要的,只是傾訴和陪伴。
“我看見巧蘭出來的時候就該想到了的,還是我太笨了。我跟小白說,既然我保護不了你,那我幫你報仇好不好,我也去買藥來藥她。”
他並沒有因為女孩子驚世駭俗的話語而有絲毫的厭惡或者震驚,他只是靜靜的看著這個小姑娘,一直笑一直笑。
“可是不可以,因為音姨死了爸爸會難過的,我不想爸爸像我現在這樣,所以不可以,小白,對不起,我什麼都沒有辦法為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