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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漸漸過去不知多久,決斷尚未做下,榻上的年輕天子,已漸意識困沉,垂下了倦怠的雙眸。
春夜幽沉,穆驍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回到了少年時。那一日,他和顧琳琅鬧了彆扭,一個人抱著刀,躺靠在大樹的枝幹上,生著悶氣,閉眼佯睡,像一位入定的老僧,對外間的一切,都毫無知覺,毫不理睬。
顧琳琅在樹下彈琴,他當聽不見;顧琳琅拿香薰他,他當聞不見;顧琳琅折了根長長的草葉,戳他耳撓他頸,他也像毫不知癢,一直閉著眼睛,神色不變,一動不動,真似一尊石雕木像,對顧琳琅所有的小手段,都沒有半點反應。
後來,樹下久久沒有動靜,他沒耐住將眼睜開一線,見顧琳琅搬了個小梯|子過來了,忙又閉緊眼睛。
他聽著耳邊動靜,感覺顧琳琅將梯|子靠在樹幹上,攀爬至他身旁,暗猜她又會使什麼小手段時,自己的一隻耳朵,忽被一隻柔軟的手,輕輕揪住。
他還生著氣,說不理人,就不理人,縱是顧琳琅將他耳朵揪裂了、揪掉了,他也決不給顧琳琅半點反應。
心中如此想定的他,等著顧琳琅用力撕扯。可那隻手,仍是輕輕的,只微將他耳拉開些,有溫熱的氣息,隨後靠了過來,她朝他耳吐氣如蘭,輕輕地道:「愛你。」
那是他第一次聽她說「愛」,原冷板著的一張臉,騰地紅透,渾身血氣盡往臉上湧,像只瞬間煮熟的螃蟹,冷冽的心湖,在剎那間燒成了滾燙沸水,咕嘟嘟地冒著沸泡,感覺身體都在蒸騰地冒熱氣了。
舊夢暖熱,有灑在青鬱枝葉上的燦爛陽光,有少女溫暖的柔荑與氣息,有少年人灼燙的面龐、赤誠炙|熱的愛和一顆熱烈跳動的心。
穆驍從夢中醒來後,怔怔出神很久。他近年來一直獨自就寢,也未覺有何孤冷,可今夜,或因夢中太過溫暖,醒來的他,忽覺孤衾寂冷,只枕寒涼。
明明是暖春之夜,可身體卻是冷的,那份莫名的寒意,一直延浸到他心裡。胸|腔中跳動的,彷彿只是個冰冷的死物,只為單純的不死,而一下一下地機械跳動,那樣真實的赤誠與熱烈,久遠地像是上輩子的事,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
夢醒的穆驍,在孤寂的榻上躺了許久,好像想了許多事,又好像,什麼也沒有想。許久之後,他坐起身來,趿鞋下榻,走至一面牆前,從牆內暗格中,取出了一隻小小的梨木圓盒。
盒中,有半枚殘佩,如滿月被生生劈成了兩半,只留此半面,封存其中。
這枚昔日定情的玉佩,原在蘭亭前,被無情的顧琳琅,如棄敝履般,擲還給了他。後來,他在逃離京畿一帶時,因被追兵追殺,在打鬥過程中,不慎將之摔碎在地。縱在那樣生死危急之時,縱那定情的玉佩,已成了一個可悲的笑話,他還是在隨時可能命喪的情境下,竭力將追兵殺退半步,掙得一息時間,匆匆撿走了半枚。
用此半枚殘佩,記住這刻骨之恨,時時提醒自己,勿忘顧琳琅之狠毒無情,勿再輕信女人心,時時督促自己,爭權奪勢,建立功業,儘快重返長安,將顧琳琅那女人,從鳳座拉到泥潭裡,踩在腳下,一刀穿心。
當時搏命撿玉的他,以及後來在崢嶸歲月中,反覆看此殘佩的他,心中一直是這般想的。可,此時此刻,在這天地沉睡的孤冷靜夜裡,注視著這枚殘佩的穆驍,心中想的,卻不是那些淌著仇恨的痛苦記憶,而是他此生,最為歡喜時。
縱與顧琳琅,已互陳心意,縱他心中,一直想帶她離開香雪居,離開京城,從此真正與她在一起,可他一直對她開不了口。
他知道她過的是怎樣舒適安定的日子,他知道她有著怎樣優雅清貴的官家小姐身份,這些,是他一個多年來刀尖舔血為生的人,給不了她的。
若他以愛為名,自私地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