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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曹雪芹寫這部&ot;怨世罵時之書&ot;(儘管他自己在開卷之初就極力撒煙幕、作解釋,預為地步,企圖遮掩),是在甘犯眾怒、身冒危險的情形下而堅決進行的。我們今天的人,很難想像,那是需要多麼大的膽量,多麼大的信心,多麼大的毅力才能寫得下去啊!
最後,還有經濟生活、物質條件方面的困難。我在北京西郊海淀讀書時,曾聽到一個傳說提到,曹雪芹作《紅樓夢》時,沒有錢買紙,就把舊年的皇曆拆開,把書葉子反過來折上,訂成本子,字就寫在皇曆的背面。這種傳說,我認為是可信的。潘德輿《金壺浪墨》就曾記載過:&ot;或曰傳聞作是書(《紅樓夢》)者少習華■,老而落魄,無衣食,寄食親友家,每晚挑燈作此書,苦無紙,以日曆紙背寫書,未卒業而棄之,末十數卷他人續之耳。餘曰苟如是,是良可悲也!吾故曰其人有奇苦至鬱者也。&ot;奉寬《蘭墅文存與石頭記》注〔十一〕也說:&ot;故老相傳,撰紅樓夢人為旗籍世家子,書中一切排場,非身歷其境,不能道隻字。作書時,家徒四壁,一幾一杌一禿筆外無他物。&ot;可見寫這一部大書所需要的物質和花費,對曹雪芹也是一個不小的問題。
就在這重重困難、壓力之下,曹雪芹沒有倒下去,奮鬥到底,堅持不懈。家人妻子,啼飢號寒、窮愁無路,一個普通人在這樣的生活狀況之下,有再&ot;冠冕堂皇&ot;的事業擺在面前,也未必幹得了,不用說還有什麼心情去孜孜矻矻地寫一部為人笑罵的&ot;盲詞小說&ot;&ot;稗官野史&ot;了。在這一意義上講,曹雪芹不獨是&ot;瘋子&ot;和&ot;傻子&ot;,實在也是一位英雄人物。&ot;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ot;沒有真正的性格精神上的偉大和十分強烈的內心上的動力來支援著他推動著他,寫出一部百萬言的《紅樓夢》是斷斷不可能的。
二十四 村塾過從
曹雪芹的朋輩過從,不限於滿洲宗室。他在西郊時期,有一位朋友,就是一個教書館的私塾先生。此人姓張,名字已不得而詳,只知道字曰宜泉,也是旗人。介紹一下張宜泉,對瞭解曹雪芹也不無幫助。 張宜泉的幾個顯著的特點是:身世可傷,家庭多故,嗜吟好飲,不肖不材,坎坷窮愁,孤獨憤激,看其性情,也是傲骨壯懷,詼諧放達,而不為世容。所有這些,都或多或少地和雪芹有共通之處,因而這也必然就是他們的友誼的基礎。 張宜泉自言&ot;先世曾累受國恩&ot;,這是旗人回顧身世的套語,是當時的一種特殊措詞;揆其家世,可能也是內務府包衣旗籍(註:《春柳堂詩稿》影印木&ot;出版說明&ot;以張宜泉為&ot;漢軍旗人&ot;,當系據《八旗藝文編目》而云然。乾隆時代以來,內務府旗籍多被誤說成&ot;漢軍&ot;,例多不可勝舉。)。他十三歲上就沒了父親;才得成人,又遭喪母之痛;兄嫂不容,逼迫分居。因毫無贍養,不得已覓館課童以自活。生有二女一子,不幸因痘夭傷,僅存一女;後來又生一子(他曾續弦,不知是前妻抑後妻所生)。他長兄比他大十五歲,母親死後相繼而亡,所遺侄女也是幼年痘殤;嫂氏再醮,亦無立錐之地。張宜泉自己則&ot;家門不幸,書劍飄零,三十年來,百無一就&ot;(這和《紅樓夢》卷端的&ot;作者自雲&ot;所說的&ot;半生潦倒,一技無成&ot;正是一個意思);有時竟因&ot;避橫逆出門&ot;而不及接款來訪的客人,其況可想。因此不時發出&ot;奇窮不一收&ot;&ot;吐氣在何年&ot;的慨嘆:潦倒抑塞,其心境大約與曹雪芹有略同之處了。 前文引到過,張宜泉是以詩酒為命,其所&ot;自供不才&ot;的,也就是這兩件事。他的詩句有時寫得不錯,如&ot;市近飛塵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