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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4)
韓氏和趙玫瑰迅速消瘦,臉頰呈現出熒熒的幽藍,她們同一天病倒,又在同一天咽氣。趙金氏反而鎮靜了,在接二連三的變故面前,沒有時間自憐自傷,有那麼多的事情著處理,她倉促而又有條理地操辦喪事的所有細節。只有在入殮時,才向兩位死者投去哀傷的一瞥,懷著難言的心情做永久的告別,連一滴眼淚都沒有,只是把棺木拍了又拍。慌亂中,趙金氏一生最糾纏不清的兩個女人走了,韓氏和趙玫瑰葬於同一墓穴之中,她們將永遠地陪伴著趙前,毗鄰的還有入土不到三天的趙成永。在驚慌失措的氣氛裡,在惟恐躲避之不及的目光裡
,趙金氏無暇去考慮是否妥當,神情專注地焚燒黃裱紙錢,不時抖起噼啵的火星,揚起翩躚的黑蝶,香火映紅了怪誕可怖的笑容。她說:&ldo;嘿嘿,該死的不死,我還活著!&rdo;
死亡的氣息從趙家大院瀰漫出來,先是溜進了連家雜貨鋪,而後遊走於老虎窩店鋪宅院。哀號浸潤的鬼氣妖氛之中,大禍臨頭了,無論窮人富人,老年人還是少年,都無力抵禦突如其來的災難。繼連老闆故去之後,接二連三地有人躺下,然後接二連三地抬出家門。驚慌失措的人們,只要一息尚存無不痛罵剛八門,遷怒於他把瘟神勾引到了老虎窩。越來越多的人迅速地成為了寡婦、鰥夫或者孤兒,小街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了,任何來路不明的東西,不論吃的還是穿的,都沒人敢去碰一下。成筐成車的李子、杏、香瓜什麼的,沒人敢吃一口。鄉下人大老遠的趕來,東西沒得賣不說,說不定帶著病菌回家去了,驚得把東西扔在城門外,慌裡慌張地溜掉。霍亂蔓延到鄉下去了,農人們恐懼地稱之為&ldo;快當行&rdo;,言外之意是傳播迅速、爆發範圍大。縣城也在鬧&ldo;虎力拉&rdo;了,&ldo;虎力拉&rdo;其意是這種病死得快且死得多,如同老虎拉人一樣。當局下發了藥水,說是能治霍亂,但是無濟於事。臨近縣城村鎮都被疫情吞噬了,交通線被封鎖了,火車根本就不在小站上停留。
小鎮上最忙的有兩家,忙得一塌糊塗,一個是佟木匠鋪,再個是養生堂藥房。佟小麻子一家挑燈夜戰趕製壽材。到這個時候,錢財已經是次要的東西了,木匠和醫生忙的是親情。夜風吹送人們的悲悽,吹動著斧鋸刨的喧聲,叮叮噹噹之響動,時遠時近。上好的紅松、椴木被用得精光,很快連硬雜木也無處可尋了,佟小麻子就和徒弟鋸裁楊木做料材。製作棺材遠遠趕不上死人的速度,棺材根本就來不及塗刷顏色。一開始,家家都想法子弄口棺材,人死得太多了,板櫃、炕蓆什麼的都派上了用場,再後來就直接往外拖,也沒誰來幫忙了。戶戶死人,誰幫誰呀?佟木匠房裡壽材還沒有做好,就被人搶跑了,有的死者家屬為爭奪壽材而大打出手,連棺材都搶碎了。往往兩天前打得鼻口躥血,還沒等瘡口結出痂來,人已經嗚呼哀哉了。後來佟小麻子也病到了,木匠房的斧鋸之聲才戛然而止。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一生與木材為伍的佟木匠臨了,卻沒有木材陪伴他長眠。老虎窩已經耗費盡所有能用的木料了,死掉的佟木匠被徒弟們用秫秸簾子一卷了事。養生堂藥房也僅僅堅持九天,晝夜煎湯熬藥,濃鬱的湯藥氣息徘徊,彷彿要蓋過越來越腥臭的暑氣。養生堂不再出品藥湯藥渣了,不再出售草藥杜仲了,程瑞鶴歸天之前,最後一方是熬綠豆粥。綠豆粥清熱解毒寄託了人們的期望,小郎中鐵磊關門自保。&ldo;懸壺濟世&rdo;的牌匾久歷風雨,卻只能灰頭土臉地耷聳著,透出無限的悲涼。
&ldo;虎力拉&rdo;的傳染途徑極廣,病人的排洩嘔吐物,以及被汙染了的水源,蒼蠅蛀蟲叮咬過的食物,無不在威脅生命。老虎窩是重災區,野狗在小鎮外面遊蕩,野狗扒食屍體,遠遠望去竟然都肥得豬似的。西大廟對面是亂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