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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色有些鐵青,唸了一聲阿彌陀佛,語氣冷淡道:「貧僧就站在這裡,施主要出劍就請便吧。」
寧奕看見靈山的和尚,雙腿上綁縛的符籙幽幽燃起,四周匯聚的諸多勢力,都紛紛退讓,留出了一條長道。
「這叫神行符,他準備跑路了。」徐藏面帶微笑,對著寧奕說道:「打不過就跑,這個叫人之常情;打不過還要打腫臉充胖子,明明想要跑路,嘴上卻叫著讓對面請便,這個就叫靈山。」
和尚面色難看,只能沉默,立著手掌輪轉佛珠。
徐藏有些吃力地攥攏長劍劍柄,抬起手臂,星輝落在劍上,他緩慢挪動劍尖,對準一個又一個的勢力,聖山也好,書院也好,親眼目睹過那柄鐵劍厲害的人,都不敢注視劍芒。
徐藏發自肺腑的笑出聲來,字裡行間都是感慨。
「真懷念你們這些鼠輩啊,十年前我提劍殺上山門的時候,你們就是這個樣子,畏畏縮縮不敢出頭,十年過去了,看到你們還是老樣子,我真的很開心。」拎劍的男人笑完之後,嘆了口氣,道:「你們明明覺得我沒有一劍之力了,卻有擔心我有詐在身,誰都想拿我的腦袋,誰都不敢第一個上,難道就只是因為怕死?」
寧奕心底默默想,當然是因為怕死。
「我沒力氣了。」徐藏平靜攤開雙臂,那柄鐵劍跌落在地,哐當一聲。
當劍仙丟掉了手中的劍。
應天府的大紅袖眯起雙眼。
小無量山的師叔開始掐訣。
靈山的和尚面色凝重起來,綁在手腕小臂的紅色符籙開始幽幽泛光。
各大聖山,諸方人馬。
他們的視線並沒有停留在那柄落下之後,在地面濺起一灘灰塵,通體劍身來回震顫,最終躺在地上再無聲息的尋常鐵劍。
而是停留在徐藏的右手。
徐藏笑的燦爛,右手攥著一個鈴鐺。
道宗的「三清鈴」。
這個將死的男人,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一鼓作氣,將鈴鐺高高擲出。
「叮噹——」
那枚鈴鐺的聲音被搖響,清脆欲滴,砸在心頭。
道宗的三清鈴,是紫霄宮的鎮殿寶物,修為不同者手持,可有不同功效,配合道宗心法,輕可震人心神,重則搖碎魂魄。
而徐藏搖出來的聲音,既不能震人心神,也不能搖碎魂魄。
它只是很響。
非常的響。
寧奕忽然想到了徐藏的那一句話。
「她死之後……我便只剩下,一把劍,一個朋友。」
當鈴鐺在高空搖響的一剎那。
一聲清亮的戾鳴響起。
遠方一道火紅身影,如流星墜砸,剎那劃過蒼穹,隱約可以看見,那是一隻巨大的大鳥,雙翼鋪展開來,火紅碎影灼目,由遠及近,瞬息而至。
那枚鈴鐺被人一把握住。
那是一個「童顏鶴髮」的年輕道士,踩在鳥背之上,斡旋繚繞一圈,氣浪撲面,火紅氣焰灼人。年輕道士自由落下,砸在徐藏的面前,緩慢站起身來,道袍隨風而鼓。
頭頂的赤紅陰翳,是一隻齒縫之間流淌紅焰的巨大凶鳥。
懸停在年輕道士頭頂的瀲瀲赤焰,映照一頭雪白長發,隨風上下翻飛,倒映紅色流光,最後那團懸停如山的紅光緩慢收斂,落在他的肩頭,顏色褪去,竟然是一隻小巧玲瓏的白鳥。
「咕咕咕……」
竟然是一隻鴿子。
鴉雀無聲。
在短暫的死寂之後。
一頭雪發的年輕道士,說了第一句話。
「道宗,紫霄宮,週遊。」
也只有這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