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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湘還是不明白：&ldo;氣味?什麼氣味?&rdo;

崔淼笑起來：&ldo;是尿騷味!沒錯，我在興慶宮中也聞到過。為了掩蓋這股騷味，他們還薰香，結果更弄得怪裡怪氣的，令人作嘔。&rdo;他不懷好意地瞅著韓湘，&ldo;欸，你這麼好奇，要不還是你去看吧，看了就明白咯。&rdo;

他自己則抄起鐵杴，開始給&ldo;長安女傅氏之墓&rdo;重新封土。封到一半時，韓湘回來了，表情一言難盡。

&ldo;都看清楚了?&rdo;崔淼壞笑著問。

&ldo;嗯。靜娘說得沒錯，確實是閹人。&rdo;韓湘低下頭，也揮舞著鐵杴填起土來。少頃，他趁兩個女子不注意，才壓低了聲音對崔淼說：&ldo;我算看明白了，沒了那玩意兒，小解起來麻煩，容易淋漓不淨，所以衣服上會沾有尿騷味。想來叔公整日與那些宦官為伍，怎麼受得了?&rdo;

崔淼亦低聲道：&ldo;上等宦官自有辦法清潔，大不了常換衣褲，反正有奴子幫他們洗。再多燻薰香，便聞不出什麼來了。否則把皇帝嬪妃們給燻壞了，怎生了得?可是低等閹奴們就沒那個福氣了，只能成天帶著這股氣味。像今日這兩個，在外久了，自然更顧不上了。&rdo;

韓湘嘆息：&ldo;閹人已經夠慘的了，本來嘛，從外表未必一眼能看出來，結果還帶著這麼個特別的氣味記號。難怪大多性情乖戾，還愛作惡，替他們想一想，其實也是命苦。&rdo;

崔淼不以為然地說：&ldo;行啦，你還真當回事了!天底下命苦的人多得是，難道都去作惡不成?這等噁心之事就別琢磨了。倒是應該好好想想，兩個長安宮中的閹人，怎麼會千里迢迢跑來青城山中掘墓?&rdo;見墓上的土堆得差不多了，他又朝墓頂用力杴了最後一鏟土，&ldo;這個長安女傅氏究竟是何許人也?&rdo;

裴玄靜和韓湘借住的靜室在真武宮的另一側，墓收拾好了，四個人便一起過去。

從真武宮的正殿門前經過時，崔淼瞥見緊閉的殿門下透出微光，奇道：&ldo;咦，這觀中有人啊?&rdo;

&ldo;當然有人，一直有女冠在此修道。&rdo;

&ldo;我們鬧騰成這樣，她們居然不理不睬?&rdo;

韓湘解釋說：&ldo;人家都是女冠，深更半夜的當然不願管閒事。真武宮本乃皇家賜佑的宮觀，女冠們只要待在真武宮中，若非喪心病狂者絕不會入觀騷擾。所以越有是非，她們反而越要閉門不出。&rdo;

&ldo;原來如此。&rdo;

終於來到這間小小靜室，四人分頭坐下。裴玄靜燃起一盞油燈，火光劃出一個溫暖的紅圈。圍繞著紅圈的，是四張疲憊晦暗的面孔和四雙明亮閃耀的眼睛。

崔淼環顧四周，黑乎乎的也看不清什麼，只隱約能看到牆邊的條案上供著香爐，牆上好像還題著幾行詩。整體而言，屋中的佈置十分素淨簡樸，確實像是某位女冠的靜修之所。

&ldo;這是何人的丹房?&rdo;他好奇地問。

韓湘剛要回答，裴玄靜搶先道：&ldo;這些待會兒再談，請崔郎先回答我的問題。&rdo;

崔淼一愣，隨即微笑：&ldo;一切謹遵靜娘之命。&rdo;

是啊，她可是皇帝欽差，奉旨出行。而他呢，終究只是一個亡命天涯者。兜兜轉轉，他們二人的角色仍然涇渭分明‐‐她是神探，他是賊寇。從春明門外的賈昌小院開始，時至今日仍未改變。不過崔淼相信，既然他們能夠跨越千山萬水而重逢，主導命運的就一定不是表面上的差距，而是內心的相知與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