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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我騙你什麼?&rdo;

&ldo;崔淼非死不可，是因為他的身世對嗎?&rdo;

&ldo;他的身世?&rdo;裴度反問，&ldo;他的身世有什麼秘密嗎?&rdo;

&ldo;我不知道，可是……可是王皇太后知道!&rdo;裴玄靜說，&ldo;叔父，求求你告訴我，是不是皇太后下旨要殺崔淼的?崔淼究竟是什麼身份?為什麼他必須死……&rdo;

裴度喝道：&ldo;玄靜，王皇太后已經駕崩了!況且，皇太后乃至高無上的仁愛尊者，怎會下旨去殺一個無名小卒?你太高看崔淼了，他能有什麼隱秘身份，竟會令其不得不死?我再對你說一遍，崔淼之死在於他不自量力挑戰朝廷，完全是罪有應得!&rdo;

裴玄靜用力閉起眼睛，淚水仍然從眼角不停地滲出來。在城樓上眼睜睜看著崔淼中箭倒地，固然令她悲痛欲絕，但仍不及叔父此刻的態度，更使她感到徹徹底底的絕望。

在青城山上曾經令她死去活來的冰與火再次襲來，裴玄靜時而沉入冰海，時而又在烈火中炙烤。她想尖叫，想痛哭，想掙扎著爬出這個可怕的地獄，可是她的手腳都被綁縛住了，她的嗓子更啞得發不出聲音，她的眼睛也無法睜開，連一絲光亮都看不見了。

裴玄靜陷入無止境的昏迷中。

恍恍惚惚間，她回到了長安，在半空中徜徉著。朱雀大街筆直伸展，兩旁槐柳成蔭，卻不是綠色的，而是潔白的。棋盤般的裡坊中，家家戶戶的門前高挑著布幡，竟也色色純白。當所有的白色連成一體時，長安城就如同覆蓋在連綿不絕的巨大孝布之下。

啊，她明白了!那是雪，正從她的身邊不停地落下，碎玉散珠般鋪滿了整座長安城。不時有隱約的哭聲，從四面八方的角落飄起來。裴玄靜不禁思量，大家為什麼都在哭，是在辦喪事嗎?什麼人的喪事要整個長安披麻戴孝呢?

可那又什麼聲音?她驚奇地聽到，從東北方高聳的垣地上，傳來一陣陣歡快的樂聲，和籠罩著長安的肅穆氣氛截然相反。舉目望去，一座巨大的宮殿矗立在那裡，音樂就是從宮殿中傳出的。更令裴玄靜驚訝的是，雪下到那兒便消失了。於是，在漫天席地的白色中，唯有那片高垣上殿宇林立，流光溢彩，金碧輝煌。

麟德殿中，宴樂正酣。皇帝和群臣們開懷暢飲，談笑生風。裴玄靜在他們身邊走過，卻無一人注意到她。她聽到他們在議論淮西之勝，極力讚頌聖皇的功勳。御座上的皇帝滿面紅光，從未像現在這樣不可一世，意氣奮發。

看著皇帝的樣子，裴玄靜不由自主地念起長吉的詩句：&ldo;秦王騎虎遊八極，劍光照空天自碧。羲和敲日玻璃聲，劫灰飛盡古今平。&rdo;

佛家有說法：當大火、大水、大風毀掉一切後，寰宇重構，是為一劫。那麼她現在所看到的，會不會就是世界終結，劫火洞燒之後，由劫灰構成的幻象呢?

皇帝越喝興致越高，醉態漸濃。忽然，他將手中的金樽向地上一摔，高喝道：&ldo;朕令日月倒行，好與諸卿再多飲幾個時辰!&rdo;

隨即從殿門外奔入一個掌事的宦官，跪下報稱：&ldo;陛下，一更天了!&rdo;

眾人齊聲歡呼，皇帝仰天大笑。

&ldo;這不可能!&rdo;闖入這場狂歡的正是裴玄靜。

所有的人一齊向她望過來，連皇帝都盯住她：&ldo;你說什麼，什麼不可能?&rdo;

&ldo;宮門掌事分明才報過四更，如何又回到一更天了?&rdo;

&ldo;因為朕剛剛命日月倒行，時光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