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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慌慌張張下樓。她不得不從貝勒路的弄堂口出來,只有這一個出路。她無法判斷這傢伙的用意,人家告訴她,她的照片刊登在無數報紙上,所有人都可能認出她來。
但在貝勒路和康悌路的交叉路口,她碰到真正的麻煩。
她一眼就看到林培文。白色的帆布西服,手裡卷著一本雜誌。稍後她才知道同來的有兩個人。這會她還沒注意到有另外一位同志。讓她驚恐的是,林培文跟前站著一個租界巡捕。她立刻就明白,這是抄靶子。動手抄身的是戴笠帽的安南人。他抄得很仔細,像是特別不滿意林的那副小開打扮。他把那本雜誌拿過去,遞給身旁的法國人,但那法國人搖搖頭。快結束時他還伸手拍拍林培文的後腰,他停一停,突然伸手過去拍一下,好像他是故意把這個最重要的部位放在抄身的最後一步,好讓對方猝不及防。
在路障另一頭,華捕翻開黃包車椅墊,起勁地檢視那下面的箱子,有人在抱怨,有人在咒罵。他們很快對林培文失去興趣。揮揮手讓他走。
讓冷小曼感到奇怪的是,培文沒有趕緊離開。他猶猶豫豫,低著頭,再次把手裡的雜誌捲成圓筒狀,朝天看看‐‐好像懷疑怎麼這樣早巡捕就來抄靶子。他朝後望一眼,又用那捲雜誌敲敲腦袋,好像想起什麼,扭頭想要往回走‐‐
‐‐她已舉起左手臂,她想朝他揮揮手,但培文根本沒有朝這個方向看‐‐
幾乎在林培文回頭的同時,一聲槍響,震耳欲聾,所有人都朝著槍聲的方向看去,朝林培文身後看去。
只有冷小曼還在注視著他。他回頭‐‐槍聲,慌亂中他腳步一個趔趄(那一瞬間冷小曼以為是他中彈)。
順著貝勒路,有人朝南跑,路人慌張躲避,側過身子朝狂奔者張望。巡捕們已回過神來,警哨和朝天鳴放的槍聲次第響起,幾名便衣華捕奔跑著追過去。
逃跑者在開槍,他邊跑邊扭頭,在跑動中改變姿勢‐‐側過身來,換用蹦跳的步法。好像他正在嘲笑身後追趕者,好像他是個捉弄人的頑童。他把身體奇怪地半扭過來,向身後的半空中開槍,顯然他是想要製造混亂。
冷小曼看見林培文朝康悌路跑,她跟在後面,想追上他。她猜想開槍逃跑的人一定是自己同志。是和林培文一起過來的。街上的人突然多起來,在各處弄堂口簇擁著看熱鬧,沿街二樓也有人伸出頭來,似乎槍聲一點都不值得害怕,似乎這是哪部電影的拍攝現場。
現在,路上沒人奔跑。康悌路還是那條在早晨顯得特別安靜的康悌路。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林培文已從人群中消失。她只好放慢腳步,腦子裡轉著一千個念頭。她不知道現在她該不該回到那幢房子裡,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回去。幸虧她看到那個傢伙,幸虧她立即出門,親眼看到這一幕。要不然她還蒙在鼓裡。那幢房子此刻很危險。
她憤怒地想,林培文為什麼不趕緊去那裡,為什麼不趕緊找到她,通知她,告訴她該怎麼辦?
她仍在仔細分辨前方的背影。也許她該找個電話打給老顧。可她不敢借用路邊小店鋪的電話,不能讓人聽見。街道轉角上有一家小客棧,她猶豫半天,覺得旅館前臺上的電話機也不夠安全,多給兩角洋錢也不能保證讓茶房閉嘴。租界裡到處是巡捕房的眼線。
她猜想呂班路上應該有公共電話亭。她穿過一條弄堂。大白天,鐵門都開著,陽光還只照到房子的三樓窗上。夾弄裡涼風習習,氣息潮濕,散發著隔夜的油煙味,還有一股掀開蓋晾曬的馬桶臭味。這些氣味讓盤根錯節的弄堂十足像是這個城市的某一段腸子。
她覺得背後有腳步聲,皮鞋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