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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是顧先生讓你跟蹤陳的?&rdo;特蕾莎的嗓音變得冷酷起來。小薛還是頭一次把這個姓氏與那天晚上他看到的人作比較,他想起這些人的相貌,雖然是在黑夜裡‐‐他覺得那個神秘的中年人更符合顧先生的身份。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下一個無可挽回的錯誤,如果是顧先生在與特蕾莎的陳做生意,他又為什麼要讓小薛跟蹤陳呢?他想(不無幸災樂禍)‐‐好吧,那樣的話就是陳在欺騙你。
&ldo;你竟敢幫著別人偷偷監視我!竟敢偷偷跟在陳背後!&rdo;
槍管再次向上戳進來,他覺得自己的處境既悲傷又滑稽,讓他的鼻根一陣陣發酸,簡直有些莫名地為自己可憐的命運感動起來。槍管頂著他,反倒讓他的感官更加敏銳細緻起來,他甚至像是能感覺到淚腺在發癢,緊接著,是瞳仁變得模糊起來,而他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竟然用的是法語,好像這種聲調柔軟的語言可以少一些震動,可以讓他避免觸發槍管那頭的擊錘。連他自己都聽不清說得到底是什麼,但特蕾莎卻像是聽得清清楚楚。
&ldo;我跟蹤他,是因為他是你的壞朋友。是因為我喜歡你……我……愛你……&rdo;
十五
民國二十年六月十一日下午六時三十五分
這些日子裡,少校一直在思念法蘭西。他並不把自己看成上海人。這兒有些歐洲人早已忘記自己的故鄉,他們早已歸化上海。無論這些人不久前在哪裡登上船,他們一下船,就加入一個新的族群‐‐白種上海人。這也難怪,他們從前一無所有,在上海發大財,在上海置下產業,結婚生子,難道不該把這裡當成自己的老家?
薩爾禮一度也想在殖民地安個家,可他的科西嘉妻子無法忍受亞洲的潮濕空氣,帶著孩子坐上從西貢回馬賽的郵輪。他沒有去找個中國情婦,他寧可一年一度坐船回國度假。與他不同,巴臺士領事卻把整個家都安在上海,雖然領事的職務調動比警察部門更頻繁。
傍晚,少校坐在領事官邸的書房裡。落地窗外是整排的大陽臺,從陽臺雕花的欄杆間可以望見房子背後的大片草地。驚叫聲在梧桐樹梢迴蕩。巴臺士領事站起身來伸頭張望。在草坪和沿圍牆種植的樹叢之間,小男孩摔倒在腳踏車旁,趴著一動不動。尖叫聲是從站在草坪邊椅子上的女孩嘴裡發出的,她在那把黑漆斑駁的鑄鐵椅上搖搖晃晃,一條腿跨過弧形的椅背。地上的小男孩扭動起來,雙腿艱難地想要從那堆橡膠和鐵管的迷宮中逃出來。
&ldo;他們帶來所有的口供。&rdo;少校繼續說著。按照慣例,他正在把警務處政治部最近收集到的情報向巴臺士領事簡略陳述。
是那個穿中山裝的南京學者(他自稱是教授)帶來的報告。報告分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口供,然後是其它來源的相關情報匯總分析。在最後一頁檔案的底部,署名看起來像是一個研究機構。看起來他們像是一群讀書人,像是那種從中國腹地成百上千湧向沿江沿海口岸城市的年輕人。野心勃勃,接受一位中年教授的領導。南京大量招募這種年輕人。各種研習班,社團,學社。是的,在他們遞給他的名片上,有個古怪的名稱。少校居然想不起那個名字,研究所?調研會?他再次看看桌上那份報告。
&ldo;到最後,他總算開口說話。&rdo;
穿著中山裝的教授告訴少校。他的眼睛在鏡片背後閃爍不定,像是個羞怯的大學教授。
&ldo;中國的事情還是要靠中國人來解決,你們畢竟是客人,客人們總是心慈手軟。說到底,你們總是要回去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