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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自己說,只要一次心軟,就會一直心軟下去。她本可以直接殺掉他。她甚至不用自己開槍,她有忠心耿耿的保鏢,在白俄社群的幫會裡,她有幾個信得過的朋友。
那天她拿槍頂著他,槍管快意地戳進他的下巴。眼看著他都快掉淚,可她還是狠心把槍管朝他頜骨縫裡戳進去。這是必要的懲罰,她手裡使著勁,耳中聽見他又是乾咽又是咕噥,心頭湧起強烈的憐惜之情。她赤條條跪在床上,腰窩裡還是汗津津的,嘴角卻帶著刑訊逼供者那種殘忍的微笑。她還稱職地用另一隻手玩弄他,清晰地感覺到他的驚恐,他的委屈和無奈,他的不肯輕易就範。他忍不住還是硬起來,在特蕾莎看來,這足以證明他的屈服,這就好比他在象徵性地繳槍投降。
那一刻,有股讓她無比陶醉的柔情湧上心頭。她猜想自己是那一瞬間愛上他的。後來她又想,這多半是因為她還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直到她把要不要殺掉他這個選擇題放在自己面前。三年多來,他們每個週末都到禮查飯店床上幽會,如果她想多來一次,還可以給他打電話。她很容易就能得到他,再也見不到他的念頭從來沒有在她腦子裡出現過。這對她是一種嶄新的體驗。他從一具能給她帶來簡單歡愉的男性身體轉變成一個複雜的真人,他嫉妒她有別的男人,他卑劣地監視她。他甚至還前所未有地變成一段故事情節:別人把他抓過去,拷打他,讓他來監視她。
不久,她就開始時不時把這個新的情人形象拿出來,在頭腦中審視一番。這樣一來,他就變得越來越可愛。她拿槍捅著他下巴的時候,他不是嚇得都連尿都快憋不住啦?事後她撫摸他的時候他可不就是這樣老實交代的?可就算是這樣,他不還是說他愛上她啦?
她自嘲,覺得自己終究不過是個女人。就像她的朋友瑪戈那樣,愛這個字是她們命中註定的魔星。儘管她曾千辛萬苦,從戰爭、饑荒和革命中倖存下來。她並不那麼容易上當受騙,她見識過虛情假意。她懂得在這塊租界裡,什麼東西都有個價碼‐‐只要你出得起價錢,你可以連真帶假全買下來。正因為這樣,她才接受小薛的說法,就算明知他多多少少在耍滑頭,她也有把握把他買下來。她甚至覺得自己找的情人比瑪戈好得多。她不相信在這個充滿男性冒險家的亞洲城市,這塊滿地都是金礦和陷阱的租界裡,會出現什麼兩相平等的風流韻事。總有一個人要甘拜下風予取予求,不是他就是你。
她要陳立即離開上海。宣稱自己得到可靠情報,陳的這筆軍火交易牽涉到幫會的內訌,事情甚至傳到巡捕房耳朵裡。可她沒把小薛的事告訴陳,那是她的生意夥伴,那是她的高階僱員,她該怎樣向人家解釋她的私生活呢?她難道還能告訴陳,跟她上床的男人恰好就是別人派來監視他們的?
此刻,在上海西區這幢愛德華風格的別墅裡,這群冒充上等人士的亞洲白種商人們正在狂歡。他們當年雖然是窮癟三,倒也野心勃勃(不無可取之處)。如今賺到大錢,變成這塊土地的主人,從歐洲母國買來一錢不值的爵士頭銜,吃三道主菜的宴會,用土地投機賺來的錢為他們的兒女僱傭教師和鄉下阿媽,花大價錢買來俄國珠寶送給妻子,再花點小錢讓亞洲情婦用濕潤的嘴唇來提振自己萎靡的陽氣,讓自己的混血兒子在朋友的公司上班,在投機失敗時遺棄他們,讓他們自生自滅。
七點剛過,夜晚的露水還未讓草地上的泥土變軟,游泳池水尚在薄暮下閃耀微光,參加化裝舞會的人群就已站滿屋裡屋外。草坪上,大廳裡,擠滿奇形怪狀的人物,二樓走廊欄杆上倚著一排阿拉伯貴族,男的佩彎刀,女的戴頭巾。今天的主題是鐵達尼號沉船事件。
&ldo;船長&rdo;‐‐美商瑞文集團1的大班和這幢房子的主人‐‐宣佈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