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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宮宴,餘暉未盡、長燈如龍;火樹煙花、金盞瓊觴。
綰青緊繃了一天的神經也隨著觥籌交錯的推杯換盞而漸漸放鬆下來,她隔著宏大宮殿內一排排長桌遠遠望到了太子那處。
他正側首和長公主交談,偶爾也接受其他重臣及皇族子弟的敬酒,長身玉立、遊刃有餘,依舊是她最熟悉的那副篤定磊落的樣子。
皇后微微轉首向綰青,綰青便利索地提起玉壺來為皇后斟上酒。
皇后右手執盅道:“皇上,臣妾敬您一杯,願我朝永安昌盛、江山永固。”
皇帝默契地與皇后碰盅後,朗聲道:“永安昌盛、江山永固,太子早日班師凱旋。”
殿內眾人紛紛響應,前呼後擁地得如排山倒海之勢,將氣氛推向了頂點。
回聲震耳、字字剛勁。
綰青和其他宮人一起深深俯身下去,她也默唸著這句吉祥的祝語,又在心頭加上了屬於自己的私心願望——康健順遂、得償所願。
在這樣一個辭舊迎新的日子裡,綰青沒來由地感到心底那一陣泛涼的苦澀,不知是因為思念宮外的家人還是記掛即將赴遠的太子。
“這宮裡的人啊,年輕的、年老的;得意的、失志的;做主子的、做奴才的都逃不過生死、別離這兩件事。”
帝后及主兒們移駕到了玉龍臺上賞煙花,綰青在人群的最邊緣,只能望見金銀火花的一角。耳邊卻突然響起了自己初入宮時,靜姑姑和她說的這句話。
朔風不減,吹打在她的臉龐,她卻暗暗握緊了袖口下的雙手,像是在給自己直面內心的勇氣。
年節時總是忙碌的,可綰青還是每日不疲地盡心照料皇后娘娘的日常起居。
離太子啟程的時間愈發近了,綰青日日睡前就著燭光細細縫製的抹額也終於初具模樣了。
霄城乃寒冷之地,太子此行又不免要率兵行軍,抹額保暖也實用,算是自己能想到的輕巧心意了。
太子自是不缺這樣一件小物,這樣的事兒都不消他自己開口,小德子或是晴羽應是都打點妥當的。
可綰青只覺得在臨行之際得聊表自己的心意,不論這物件的貴賤與否,總算也不枉昔日裡主僕一場的情分。
機會來得比綰青想象中要快。
這日是正月初八的下午,雲翕浮罩著天空,把冬日遮得透不出一絲光來。
皇后難得在清晏居里靜心寫字,綰青正在一旁侍墨,簾子外有腳步聲輕而快地走近。
皇后揮毫的手毫不停頓,筆鋒流轉間一氣呵成地寫完了最後一字。
躍然紙上的七字是:晚霞明處暮雲重。
溫玉筆桿方落在臥仙筆架上,綰青也停下研磨的手,上前取走紙鎮。
皇后兀自頷首看著自己的墨字點了點頭,似乎還算滿意地念出聲來。
“綰青,你知道這後半句是什麼?”
綰青餘光瞥見了珠簾之外候著的是喜公公,正要出言提醒,卻沒料到皇后問了自己這個,似乎是出於本能地如實回答。
“回娘娘,似是‘小橋東畔再相逢’。奴婢愚笨,恐有錯記。”
皇后卻未言,三兩秒的沉默後是和往日一般和煦的笑容。
“青兒果然出眾。”
“奴婢惶恐,略識幾字讓娘娘見笑了。”
皇后笑容尤深,由綰青扶著坐到了連榻上,才略微揚聲道:“小喜子進來吧。”
綰青將書案上的茶盞端來,喜公公這才打千回話:“奴才參見娘娘,奉娘娘口諭,賞賜太子的金銀細軟已備妥了,不知娘娘想何時送去錦碧宮呢?”
皇后呷了兩口茶後,卻微微扭身看向背後的琉璃花窗。
心細如小喜子,他趕緊接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