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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衿揉了揉發酸的手腕走過去,一邊喊著「小魚」一邊掀開那上面的毛毯,那股被捂了很久的濃鬱刺鼻的藥味頃刻間就湧現出來。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貓已經死掉了。
身體還是柔軟的,正在逐漸變得僵硬,摸起來殘存著一些熱意,但紫紅色的舌頭向外吐出歪斜著的一小截,眼睛緊閉著,嘴裡溢位的白沫已經乾涸成一片。
然後阮衿聽到空瓶子被拋到地面上的聲音,玻璃的,咕嚕咕嚕地,在地磚上沉重地碾壓,然後是摩擦。滾了好幾道,一直碰到他的腳邊才停下。
他很遲鈍地低下頭,然後撿起來看,看那深茶棕色的玻璃上一圈薄薄的紙,上面寫著的小字每一個都像是鋼印一樣密密匝匝地嵌入了眼睛裡,最終留下來的不過是「農藥」二字。
「本來你回來的時候它還剩一口氣。」
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來,然後是陰翳的影子從後面的大衣櫃一側流瀉出來,他就像一個出現在朗朗晴天下的鬼,不需要任何深夜的氛圍烘托,就那麼憑空就出現在阮衿的家裡。
而阮衿根本不知道他在這裡躲藏了多久。
是梁小頌,他穿了一身黑,頭頂上戴的鴨舌帽也是純黑的,倘若在夜晚,就是完全可以融入夜色不被發現中的裝束。
許久不見,他那頭藍色的雜毛已被徹底剪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圓寸。分明應該是一個清爽的髮型,但他看上去就像一個謀劃已久的犯罪分子。那雙眼睛藏匿在帽簷下,視線就像盤踞的毒蛇,牢牢地黏附在人身上。
是的,就是這樣的窺視感,原來是來自於他。
陽光是如此清晰的,那青色的髮根,還有胡茬,被剃鬚刀片不慎刮傷的細小傷口,這些生活的細節難道不是構成一個人要素嗎?種種跡象表明他面前站著的應該算是一個大活人,但是阮衿努力睜大眼睛去凝視了,他覺得自己對面站著的並不是。
「但是這是你自己硬生生地拖死它了。」
梁小頌攤手道,那種推卸責任的態度,好像給貓下藥的不是自己一樣,「兩到四個小時之內,餵點肥皂水或者綠豆湯,說不定就能活下來。」
阮衿很平靜盯著他,指甲蓋緊緊地掐住了那個玻璃瓶的身體,心裡想著的是,它為什麼還不被捏碎,最好像個汁水四溢的水果,被捏爆,然後扎得他滿手都是血才好,讓他找到一點能依託的感覺,哪怕是痛,總比現在心臟被完全蛀空要更好。
梁小頌看上去好像並不滿意阮衿的這種古怪的平靜,根本沒達到他的預期。貓死了,阮衿應該痛不欲生才對,居然連一滴淚都沒有流下來,未免太過掃興。
媽的,怎麼會這麼一語不發,看上去根本無動於衷。他盯著阮衿,「你們是不是從來不懂什麼叫愧疚啊?真不愧是馮蔓的兒子啊,永遠都是把別人害得那麼慘之後,只會擺出一副我無所謂的態度。」
「那你他媽的到底想怎麼樣?」阮衿攥著那個瓶子,忽然站起來猛地朝向梁小頌投擲過去,被他偏頭一躲開,砸在牆上頃刻間碎成齏粉,伴隨著玻璃碎裂開的聲音,在那牆上也流下一道深色的水跡。
他還是第一次這麼說話,「你母親死了,我是很愧疚,很抱歉,但你不能一直要求我愧疚下去。」
「憑什麼不能?!」梁小頌大步走過來拎著他的領子,那力道大到幾乎要把他提起來雙腳懸空,「憑什麼你覺得自己可以不愧疚啊?你真搞笑,以為嘴上說說就完事了?馮蔓死了拍拍屁股一了百了,誰叫你是她兒子,那你就接著替她贖罪,你死了還有你妹妹,我告訴你,你們欠我們家的……」
梁小頌好像是憑空把那些枷鎖和罪孽都加註在自己身上了,阮衿覺得自己身上長出了諸多厚厚的殼和繭,任何的新鮮氧氣、陽光和水都被阻隔在外,難以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