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眼底丹青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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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水府君廟和神女祠沉寂在夜色裡,到了這個時候,廟裡的靈祝和庶務都關門休息了,只有神堂的紙窗依稀透出陰暗燭光。
神靈居住的廟祠裡,都佈置了防火咒術,每七日一換,夜間無人看管,也無失火之虞。
不過神臺裡的香火和酥油至少兩個時辰一續,那濮水府君廟有值夜的庶務,神女祠裡就只有那個老婦人打理了。
李蟬站在橋頭,又看向橋基下的搗衣處,白天空蕩的搗衣石邊,不知何時長出了一株紅藥。
他收回目光走上神女橋。
神女橋上覆重簷,能夠遮風擋雨,平時橋上也會聚集不少商販,這時卻很清靜。
橋身平直,一眼可以望到對岸的安平坊,安平坊也禁了夜市,一片漆黑。
但橋中央,隱約有一盞燈火。
走近了,是橋簷下懸掛的一盞黃檀六角宮燈。
燈下有個少女,坐在橋畔,模樣有點眼熟。
再走近幾步,模樣清晰了許多,少女纖弱的眉眼兒淡得像煙,彷彿風一吹,就要吹散了。臉蛋白淨,嘴唇塗朱,長得和那祠中的神女像有個五分相似,年紀都只在十三四歲左右。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神女像穿大袖襦裙,這少女一襲淡紅春衫,露出羊脂玉般白嫩的半臂。
李蟬走到十餘步外,少女低眉欠身施禮。
“小女子紅藥,不知道長怎麼稱呼?”
李蟬笑了笑,“不是道長,姓李名蟬,左道之士。”
紅藥聽到李蟬自稱左道之士,詫異了一下,恍然道:“難怪,和你同來的那少年對你百般防備,原來你們不是一夥的。李郎是戴枷上陣,被逼無奈呢。也難為李郎一表人才,卻委屈扮做了更夫,受他們這般羞辱。我卻不能怠慢李郎。”
她把手一拂,身邊的一張舊桌面上,憑空出現一套做工別緻的青瓷茶具。又不知從何處提出一把銅壺,提壺沏水。
青瓷盞裡,毫針般的芽葉在滾水中翻騰。
注滿七分水,紅藥把銅壺放在桌上,邀請李蟬去坐。
“戴枷上陣不錯,被逼無奈倒不盡然。”
李蟬大咧咧走過去,放下燈籠和鑼就坐下了,低頭解胸口的綁帶,解開了,取下那長筒放在桌上。
紅藥笑道:“不是被逼無奈,那李郎是自願給神吒司做事了?我看李郎不是甘為鷹犬之輩呢,正好那少年被我困住,李郎要走,此時便可揚長而去。李郎若要做絕,你我聯手,也可以除掉那個少年,還有那些緝妖吏。”
李蟬打量了紅藥兩眼,心生惋惜。
“我是誠心前來,神女卻想借刀殺人。那少年可不簡單,你的蜃氣困得住他一時,要傷他,還是別妄想了。”
紅藥的柳葉兒眉稍向下一撇,哀怨道:“這麼說,李郎還是要對付我?我雖是妖,也曾具人身,也有個神女的封命,難道人和妖,就非得勢不兩立,拼個你死我活嗎?”
李蟬靜靜看著紅藥。
“你竟然能操縱蜃氣,是吃掉了濮水府君,得了它的道行吧。想必這幾日去府君廟的香客,都沒能求到靈應,廟裡靈祝該是嚇了個不輕,還瞞著訊息,不敢上報城隍。這倒也沒什麼,只是你又害了數條人命,想必已經心存死志了。”
紅藥身子一顫,露出委屈的模樣。
“枉我現出真形相見,卻受到李郎這般對待,好端端的,就要我去死。既然你要對付我,又何必跟我說這麼多話。你也說自己是左道妖人,怎麼非要趕著給神吒司做事?還想著為民除害,還除害,我看,我看,你自個兒都是一害呢。”
李蟬笑了。
“草木化妖最怕暴露跟腳,要不是我看破了你的原形,又破了你的蜃氣,你哪有閒心跟我廢話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