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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眸光霎時生動起來,戚然道:“可惜父皇屍骨無存。”
我仔細粘好了一個壽字,滿意地端詳了一番,笑問:“那便做衣冠冢可好?”
“你要替我父皇辦喪事?”絲絛愣住了,低頭問,“但宮裡的晉國公是假的,皇上打算如何向群臣交代?”
“別急,總要等皇陵修葺完畢才能下葬,還有大把時間。”我以漫不經心的目光瞟了絲絛幾眼,“我記得你父皇的陵墓是雙墓穴,臨邊葬著你母后,對麼?”
絲絛點點頭,“父皇修陵的時候就說過,他們要同墓而葬。”
我嘆道:“生不能同時,死也要同穴,你父皇是痴情的人。”
她卻冷笑一聲,“若真是痴情人,又怎會三宮六院,不知所棲何處,令深深掛念他的人垂淚到天明。自古帝王皆如此,哪裡來的什麼痴情?”
“你所認為的痴情是何種模樣?日夜廝守在一起?”我睨著她戲謔地笑了,腆著臉將唇湊上去親吻她的耳畔,“那我便日夜守著你。”
她扭開頭,輕吐了幾個字:“臣妾惶恐了。”
夜晚臨睡前,我坐在榻上拼湊那些零落的碎片。
看久了紅白的釉面,眼睛漸漸乾澀發花,越來越看不清楚。我有些氣惱,兇蠻地將一碟粘劑打翻了,喝道:“點燈、快些點燈!你們難道看不見這裡昏天暗地的嗎?”
齊安也跟著訓斥了幾個宮女,加了幾盞燈後過來輕聲勸我:“皇上還是不要做這勞心勞力的事,交給奴才吧?”
“不行,朕要親自粘好它。”
“皇上,容奴才多嘴,既然已經碎了,粘起來也無濟於事,始終回不到從前了。”
“你也覺得朕在做無用之事麼?”
“奴才只是擔憂龍體過於疲累。”
“朕也想要一件新的,可是紅瓷的燒製極難,或許要等上好幾年才出一件精品。”
“那就等幾年,總比這個碎了的花瓶好。”
“那……依你之見,這些碎片該棄了?”
“當棄則棄,皇上這樣一點一點地拼粘,不僅容易割破手,還耗費心神。”
我看著這幾日辛苦粘起來的瓷片,統共不過巴掌大,漸漸地頹然生厭。
齊安說的挺對,當棄則棄。可是我又不願意看著自己的心血付諸流水,那種感覺就好像看著一條蜿蜒的血路從自己身體裡延伸出去,看不見盡頭。
如果血流光了人會死的,可有好的法子能止住血?
磨掉她的鋒芒和銳氣,讓傷口慢慢結痂,這樣我方能保自己周全吧。
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瓷片,尖銳的邊緣泛著紅光,好似血光一樣。我每日處於這樣的危險中而不自知,或者說自知而不自覺。連齊安都明白,連麗妃都冒險規勸,我卻沉迷其中捨不得清醒。
侍女道:“啟稟皇上,淑妃娘娘沐浴歸來了,已入寢殿恭候聖駕。”
我側頭望著寢殿的方向,吩咐道:“命醫女每日來請脈,務必為淑妃調理好身子。”
“是。”侍女還蹲在那裡,似乎在等待我起身。
我卻對齊安說:“擺駕昭陽宮。”
侍女一慌,忙欠了欠身回去通傳。不多久,宮女們擁著本來準備要侍寢淑妃娘娘出來了,個個都是一副緊張的神情。
只有絲絛從容不迫,不愧是宮裡長大的孩子,與我一樣喜怒不形於色。她沒有綰髮,披著鬆垮的藍色霓裳,似一尊孔雀藍的瓷像。
我忍不住伸手撫摸她的臉頰,真想睡在她的懷裡從此一覺不醒。可是一想到她可能隨時拿起一片碎瓷剖開我的胸膛,任何溫暖的慰藉都煙消雲散了。像是訣別一樣,喃喃地對她說:“朕會命人在章陽宮裡造一座窯爐,會從御窯廠挑選一批女工來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