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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笑道:“班老師確實是學問大!”
觀察大陸學界的情況,我提到一個學術上“隔代遺傳”的問題:大陸上與許先生同一代的學人,最好的年華都在運動裡,沒有機會在最有創造力的時光潛心學問,殊為可惜!比許先生前一代的學人,在五四時代到抗戰前成長,不少人國學根底深厚,又留學海外,經受歐風美雨洗禮。而比許先生晚一代的學人,則有幸在改革開放後讀大學,許多人又有機會到海外訪問進修。因而,1980年代成長的學人,常常跳過上一代,直接繼承了1930年代的學術傳統。許先生說:“這個斷層很可惜。大陸跟我同輩的人,身受的苦處,我們為之同情,我們也為之悲痛,因為我們的生命沒有受過這個折磨,不是肉體的折磨,是心智的折磨。他們的遭遇太可憐了,承受多少壓力,多少苦難,我不忍再說什麼了。所以,現在三四十歲的人才極其珍貴,中國不會沒人,因為中國的人以統計數字來說是很大的,一定有大量人才出現。你們這一代很努力,臺灣跟你們同輩的人沒有你們努力,臺灣六七十歲的人曾經跟你們一樣努力。兩邊如果合在一起,可以互補,中間的斷層慢慢修補,但是時間不夠了,像我們這些七十多歲的人都快離開了。”
我說:“有時候,苦難是可以產生哲學家、思想家的。”許先生說:“折斷的樹枝太多了。在大陸,大家常常稱讚顧準,他們說顧準是一個非常淵博的人,我看他不太淵博。顧準對希臘研究也不太透徹。但是我們不能苛求,要憐憫。我常常跟美國的朋友講,你不要怪大陸的學者那麼沒骨頭,易地而處,我做得可能比他們更差,所以,要有憐憫之心。”
在抗戰時代,許先生從地理書刊中逐漸知道中國邊疆上外人屢次侵略的路線,以及中國人抵禦的方式。他常玩一個“遊戲”:在中國的北方邊疆地圖上,一次次設計紙上作業,在那些地方抵禦蘇聯的侵略。他也曾有野心,夢想今生能夠派遣一支艦隊開到泰晤士河口,要求英王出來道歉。我問許先生:“您到了五十歲,為何理解到多少罪惡是以國家之名在進行?”許先生說:“國家作為一個政體,假如這是一個機器,到了不同的人手裡就會有不同的情形。到了一些錯誤使用國家機器的人手裡,國家就變質了,犧牲了人民,也犧牲了國家存在的目的。所以,以這種方式來說,一個國家本身作為被忠愛的物件,就沒有意義了。”
小 引(7)
在現實世界裡,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情緒百年來連綿不斷,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許先生說:“我們這一代我能理解。因為我們這一代在戰爭中長大,看見過日本人打中國人種種的事情,我們看見過戰爭裡產生許多的災害,許多的悲劇,驚心動魄,刻骨銘心。日本人一個炸彈丟下來,毀掉半個城,中國人逃難路上身體衰了就倒斃,旁人走過都沒有時間埋葬。我們這一代的愛國情緒是很自然的。但到我五十歲以後,警覺到不能盲目地愛,套用白樺的話:‘你們愛祖國,可是祖國愛你們嗎?’許多老百姓,他為國家做了多少犧牲,國家為他做了什麼?毛澤東說中國人站起來了。這句話是反映了許多中國人的心理,但到後來,在這種前提下,犧牲了多少人?我不能隨便愛。所以,最後我是愛全人類,我尊敬每個個人。不同的國有不同的定義,從部落國到聯邦國,是不同的國。國對老百姓的關係,有不同的方式。國的疆域,每個時代、每個民族有不同的邊界。你不能拿國作為一個永遠神聖的東西。”
我問:“美國的愛國主義情緒有那麼高漲嗎?”許先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