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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繼志一人坐在廟角的一堆稻草上,愣愣地看著地下的方磚,一會兒站起來踱步,一會兒又坐下。他的腦子裡盤旋著父母的深仇,以及今後投師學藝的情形,正自發怔,卻聽得那大香案下發出一陣囈語:“好莫小蒼……
我不宰了你……”
不由嚇得他一陣哆嗦,心想這香案下還睡得有人麼?半天又沒聽見聲音。大著膽走到香案前,用手揭開那垂在香案兩邊的桌布,往裡一看,不是有人是什麼!
原來那香案呈長方形,下面還有一格,正好可容得一人平臥,就在這上面端端正正睡著一個人。這人看樣子像有四十歲左右,麵皮白淨,儒生打扮,頭上是讀書人的方巾,一雙手其白如玉,指上留著寸許長的指甲;身上是一襲青布衫,倒還洗得潔淨,看樣子真像是屢試不中的一介窮儒……
窮書生翻了個身,還閉著眼,嘴中又念道:“遇路上事,樂其便而始為染指,一染指,便深入萬仞!理路上事,毋憚其難而稍為退步,一退步,便遠隔千山。”
石繼志心中一驚,暗思此人所言究屬何意,似在說他自己遇上了閒事要他管似的,管又不好,不管又不好……忽然自己暗笑,想到這人分明是在此睡了一夜,現在好夢方酣,夢中言語還有什麼真的?由是想到自己昨夜與那少女在此談話,不知這書生聽到沒有?所幸自己立心純正,並無不可告人之處,即使他聽到也沒有什麼關係!再看那書生兀自沒醒,本來出氣無聲,這會兒竟吐氣如哨,心想天下什麼怪事都有,還有這麼打鼾的?真是……
才把手中桌布放下,不想那哨音突然尖長刺耳,嚇了一跳,連忙用手捂著兩耳,那聲音竟不減退,由指縫中直往裡鑽,刺得心驚肉跳。索性放下雙手,心說我的天,這是怎麼回事?再聽那哨音從開始到現在竟是一口氣,尚自愈來愈尖,並無中輟,不由越發驚懼,心說這人光吐氣不吸,怎麼成呢?大膽強忍刺耳之聲,上前把那桌布再掀開往裡一看,見那書生嘟著嘴像吹口哨一樣,尖音越來越厲,看樣子一時還吐不完呢!不由望著那書生皺眉發愣。
這一口氣少說也吐了盞茶的時間,把一旁石繼志看得心裡直發毛,起先還以為這事雖怪,但天下之大何奇不有?也許這人喉嚨有毛病,但是這氣一直不完,他可真怕了。
心想這人也許夜裡中風,得了暴症,若是這一吐氣吐死了那不糟了?他是個生性淳厚極富同情心的年輕人,雖是在悲痛之餘,同情之心仍未改變。一想到此哪能不憂,不由伸手,往那書生背上一推,手心才一沾書生背,竟像摸在一塊冰上似的,奇寒砭骨,由是更斷定了這人得了暴病無疑。
那書生正自吐氣如哨,逍遙自在的時候,被人一推,哨音立止,接著打了個哈欠,動了幾下嘴唇,才慢慢地睜開雙眼。兩道神光電射而出,石繼志不禁後退了一步,紅著臉說:“這位先生想是得了急病……”
那書生翻了翻眼皮,淺淺一笑道:“小夥子!好好的你把我給晃醒幹什麼?我好好的得什麼病了?”
這一下把個石繼志弄得怔立當場,尷尬之極,心想人家既沒病,自己卻如此多事,不由面紅過腮,道:“方才先生吐氣如哨,光出不進,晚生以為先生中了風,才冒昧驚擾,尚請先生原諒晚生無知,不加責怪才是!”
那書生聞言點點頭道:“我一向睡覺都是如此,倒是你這娃娃難得有這番好心!我不怪你就是了!”接著伸了個懶腰說:“好好一覺,給你這麼一鬧,也睡不成了!我正夢見跟那莫小蒼打架,打得正熱鬧的時候……”
石繼志聞言一怔,心說:這莫小蒼不就是殺害自己父母的大仇人一指魔嗎?不由用眼一看這老書生道:“先生也認得莫小蒼麼?”
書生冷冷一笑道:“我老人家豈能跟這種人作朋友?不過我可認得他,這老傢伙到死也忘不了我!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