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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山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
——元好問《摸魚兒雁丘詞
一傳信
金正大六年八月,拖雷召集蒙古諸王及大臣在怯綠連河畔舉行大會,宣佈依照成吉思汗遺囑,將汗位傳於窩闊臺。窩闊臺態度謙和,公開表示蒙古習俗幼子守產,父親臨終前將百餘千戶、軍政大事悉數交與四弟拖雷掌管,他比自己更適合成為汗王。參與集會的諸王莫衷一是,眼看會議將陷入僵局,重臣耶律楚材突然占卜,聲稱今日是難得的良辰吉日,必須定下宗社大計。其時蒙古民智未開,十分迷信,拖雷遲疑地詢問耶律楚材是否可以另擇吉日,而耶律楚材一口咬定“今日之後,再無吉日”,催促拖雷立刻宣佈新汗王。
為避免兄弟鬩牆、國家四分五裂的慘劇,拖雷無奈地同意讓窩闊臺正式成為新一代的大汗。確定登基日期後,耶律楚材又私下勸說察合臺:“大王雖兄亦臣,按禮應拜新君。只要大王帶頭參拜,其餘人也不敢不從。”
新汗王登基之日,察合臺領親族及臣僚拜於帳下,窩闊臺宣佈父親成吉思汗頒佈的詔令保持不變,並遵照耶律楚材的建議宣佈大赦。金國遣使示好求和,被窩闊臺斷然拒絕,並冷道:“汝主久不降,使先帝老於兵間,吾豈能忘也!”自此,伐金成了蒙古貫徹不移的國策。
八月末,移剌蒲阿趁窩闊臺根基未穩,出其不意地收復了之前被蒙古攻陷的澤、潞二州,窩闊臺甫一上任便遭此挑釁,更加堅定了滅金的決心,他對內整合兵力,逐步收回拖雷手中舉足輕重的兵權,對外按兵不動,任由移剌蒲阿自以為是。
九月,移剌蒲阿在軍中設宴慶祝,諸將免不了又是一番恭維奉承,輪流相敬。移剌蒲阿亦一一行酒勉勵,語笑往來,好不熱鬧。行至完顏彝時,移剌蒲阿笑容不改,舉杯道:“陳和尚,聽說你曾議論我,說國家兵力定被我損失殆盡,真有這事麼?”
此言一出,原本喧鬧帳中登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完顏彝臉上,幸災樂禍者有之,尷尬失語者有之,擔憂懼怕者亦有之,侍立帳中的達及保也僵了一僵,暗叫不好。完顏彝卻面不改色,舉盞一飲而盡,緩緩放下酒杯,泰然自若地道:“有。”
他一口承認,毫無懼容,倒叫移剌蒲阿下不了臺:自己若大發雷霆,未免有失風度,越發顯得對方坦蕩無畏,於是只好作出虛懷若谷的姿態,好言好語道:“我若有錯,你應該當面說,不要背後議論。”完顏彝起身拱手道:“副樞所言極是,末將受教了。”
席上高英、樊澤怕他犟頭犟腦地當真要開始直諫,忙舉杯吆五喝六地打岔,張惠等人見機,也一唱一和地說笑起來。完顏彝暗暗好笑:“他們竟以為我會把副樞的場面話當做真的,也忒小瞧我了。”
十月,移剌蒲阿引軍東還,完顏彝雖歸心似箭,卻擔心窩闊臺會在冬季大舉進攻,力諫不可,仍無法阻止移剌蒲阿的決定。大軍號稱凱旋而歸,一路浩浩蕩蕩行至洛陽,移剌蒲阿叫來完顏彝,命他領歸降人馬與忠孝軍、合裡合軍前往許州囤駐,笑道:“你一直勸我不可東還,現在想來也頗有道理,你就留在許州調練兵馬,明年再收復幾個州縣!”完顏彝愕然:“許州在汴梁之南,蒙古在北,駐之何用?副樞若擔心蒙軍,末將立刻回陝西就是了。”移剌蒲阿不悅道:“我在河南,你卻獨個兒留在陝西,哪有這樣的道理?你既不願回京,又嫌許州太南,那就在鈞州許州之間選個地方,安心練兵吧!”
完顏彝據理爭辯幾句,都被移剌蒲阿強硬地駁了回來,軍令如山,他雖明知上司故意刁難、不許他回京面聖,也只得低頭屈服,心下愈發鬱悶。到了第二日,其餘諸將率軍繼續東往,他獨攜兩軍將士南下,在鈞許二州中間的潁水畔駐紮下來,親自去州府縣衙接洽糧薪補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