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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蟬從乾元學宮回到光宅坊,倉米巷裡熱鬧一如往常,光宅坊的居民,大都認得這位乾元學士,見他騎驢過去,一個個的打起招呼。有送豆腐的,有送甘蔗的,還有人問府裡的紅藥娘子近日怎麼不曾外出採買了。直到有人問起晨間妖書的事,眾人都不再出聲,屏息凝神等待李蟬回答。
李蟬這才看見販夫走卒臉上都掛上了心憂的神色,天下太平雖已二十多年,除了年輕男女懵懵懂懂,老一輩人卻都嘗過戰亂之苦。日前聖人遇刺,京中本就已人心惶惶,自從早晨滿天的紙鳥飛過去到現在,過去了大半天,妖書已在玉京城裡傳開。看過妖書的人,若是有識之士,自然瞧得出來那撰書之人有意挑起妖氛。然而玉京城文道昌盛,有識之士雖然多,更多的卻是自以為有識卻無識的兩腳書櫥。妖書經這些人傳播過後,百姓都以為聖人沒幾天就要駕崩,豫王已厲兵秣馬要殺上玉京,天下立刻就要亂了。
李蟬當然也不知道那妖書的來歷,卻知道在玉京百姓眼裡乾元學士好比神仙,若乾元學士都亂了陣腳,百姓只會更加慌張。他本打算推說不知,遲疑了一下,卻改口道:“諸位放心,那些言辭不過是信口雌黃。此事已有了眉目,想必不日就會結桉。”
見李學士如此回答,眾人終於放下心來,還有人追問道:“李學士,鄙人以為那書上的言論頗有道理,怎麼能說是信口雌黃?”這話剛一出口,便有旁人嘲笑道:“劉四郎,你平日酸幾句詩文也就罷了,怎敢質疑李學士?”那劉四郎登時紅了臉,極力辯解。
一片鬨笑聲裡,李蟬騎驢穿過人群,臉上羊裝輕鬆,心中卻有隱憂。他看著依舊繁華的玉京城,心中卻閃過關外風雨飄搖的破敗街市。
他離開倉米巷,邊上有一人靠近喚了聲“李學士”,轉頭一看,一名青衣人從邊上過來,彷彿早已在巷口等候,此人眸中神光內斂,舉手投足與天地元氣波動相合,顯然是名修行者。李蟬不知其來意,停下黑驢,那青衣人問道:“方才聽李學士說那妖書的來歷已有了眉目,是真的麼?”
李蟬反問道:“閣下是?”
青衣人見李蟬警惕,也不追問,只說:“有人邀李學士見面,請李學士申時三刻到大相國寺七襄臺來一趟。”
李蟬問道:“誰?”
青衣人不答,對李蟬拱了下手,便轉身走進人群中,一轉眼就消失不見。
……
晨間的妖書之桉,打亂了李蟬一日的安排,從乾元學宮回來,匆匆去了一趟一卷館與崇玄署,回來時便已臨近申時。對那神秘青衣人的邀請,他既疑惑,卻並不戒備。畢竟那人雖隱瞞身份,但若來者不善,也不必以這種方式來算計他。
於是,申時一過,李蟬便出了門。再入大相國寺,當初他求墨時接觸過的知客僧熱情迎上來,滔滔不絕地表示自己早已看出李學士絕非凡人。李蟬請知客僧引路去七襄臺,知客僧卻婉拒稱那是寺中禁地。二人說話間,接近了大佛殿,寺中高僧圓觀法師站在樓下,屏退了知客僧,對李蟬道:“李學士,貧僧已等候多時了。”
玉京城飛樓成千上萬,其中有十二座飛樓被稱為日月止舍,對應十二個時辰的日月經行之處。站在大相國寺大佛殿頂,自東向西,恰能看盡這十二座日月止舍中的暘谷、咸池、扶桑、鳥次、連石、蒙谷、桑榆七座樓,於是大佛殿頂的露臺便得名七襄臺。臺上,有銅人身披雲龍火珠甲,駕六龍之車,車上有春日之女,與寺門口那座據說能凝結月華的承露臺相對,傳言能納集太陽精華。
圓策將李蟬引至大佛殿頂便原路離開,李蟬回身目送圓策下樓,那夾紵大佛藏身於繚繞的檀煙中,佛頭頂齊整排列的青螺大可容人。他收回目光,踏上通向殿外露臺的階梯。那七襄臺就懸在大佛殿西的出簷下,極其軒敞。向天邊一看,正值黃昏,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