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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子奇對客人不分中外,無論窮達,一律以禮相待??卻也只是清茶一杯。有要藉此和他洽談生意、簽訂合同的,都請他們改日到櫃上接洽;有要懇請他將展品轉讓的,一概婉言謝絕。
韓太太對此深為不解,望著那亂鬨鬨的人群,埋怨說:&ot;你呀,真是魔怔了!買賣人不談買賣,瞎熱鬧個什麼勁兒?&ot;
韓子奇親親她懷中的天星,笑笑說;&ot;不可食兮不可衣,連城公但無窮奇!&ot;
這是大清乾隆皇帝題碧玉盤詩中的兩句,韓太太自然聽不明白,只是覺得丈夫變得和過去大不相同了,盡迷戀於不當吃、不當喝的&ot;閒篇兒&ot;,越來越不像個過日子的樣兒了。當著滿院的客人,她也不好再說什麼,懷裡的孩子哭了,便抱著回西廂房去餵奶。
韓子奇和玉兒送客人出門,走到垂華門外,迎面被一個婦人擋住去路,那婦人低著頭,一手撫著胸口,一手膽怯地往前微伸著,低聲說:&ot;撒瓦卜,出散個乜帖(謝謝您給點兒施捨)!&ot;
一聽這言語,就知道她是個穆斯林,是望見大門上的&ot;經字堵阿&ot;才進來要&ot;乜帖&ot;的。&ot;乜帖&ot;本義是&ot;舉意&ot;,但在北京的穆斯林口中幾乎成了&ot;施捨&ot;的同義詞。韓子奇想起自己十多年前的流浪生涯,心中不忍,便從衣袋中掏出幾個光洋,放在那隻枯瘦的手上:&ot;拿著,去吃頓飽飯吧!&ot;
那婦人接了沉甸甸的光洋,吃了一驚,抬起頭來,感激地朝韓子奇屈膝行禮。
韓子奇這才注意地看了看她,那婦人雖然形容推悻,卻並不醜陋,年紀約在三十歲上下,蓬鬆地挽著個髮髻,面龐消瘦,眉目倒還清秀,神情羞羞答答,不像個長年以乞討為生的&ot;撒乞賴&ot;(乞丐)。身上的衣服也不太破舊,但被撕裂了幾處,衣不蔽體,那婦人雖然用手遮擋,還是露著肌膚。韓子奇轉身對玉兒說:&ot;你去拿幾件舊衣裳,讓這位大姐換上再走!&ot;便偕同客人,走出大門。
王兒讓那婦人在倒座南房的外客廳等著,進去拿了一身韓太太穿剩下的褲、褂,給婦人換上,立時改變了那乞丐的模樣兒,倒像是個俊俏的媳婦。婦人換了衣裳,手裡攥著錢,感激得了不得,朝玉兒便拜:&ot;撒瓦卜,善心的小姐,為主的祥助您!&ot;
玉兒趕忙攔住,說:&ot;大姐,今天我們家天星正好滿一百天,謝謝您來道喜了!&ot;
那婦人本來要走,聽了這話,卻一愣:&ot;啊,一百天?滿一百天了?&ot;
一陣嬰兒的哭聲隱隱從裡院傳來,那婦人突然發瘋似的朝裡面跑去,嘴裡叫著:&ot;我的孩子!我的孩子&ot;
韓太太正在為天星餵奶,她因生育過遲,奶水不足,天星哭個不停,她正在著急,忽然看見闖進來這麼個風風火火的婦人,便惱火地問跟著跑來的玉兒:&ot;這這是怎麼回事兒?&ot;
不等玉兒解釋,那婦人已經跪在她的面前,伸手就去搶天星:&ot;撒瓦卜,好太太,您把孩子還給我吧!這是我的孩子啊!&ot;
&ot;什麼?瘋子!&ot;韓太太驚惶地躲閃,天裡卻被那婦人搶在手中!
韓太太急得要哭,伸手想奪回來,又怕嚇著孩子,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喊著玉兒說:&ot;快關上門,別讓她把孩子帶跑了!&ot;
那婦人卻沒有要跑的意思,抱著天星,瘋狂地吻了一陣,就解開衣襟,為他餵奶,胸前的衣裳已被奶水浸濕了一片。天星正餓得發慌,此時遇到了充足的奶水,便不管是誰,叼著就猛力吸吮,哭聲也就立時停止了。
韓太太愣在一邊,問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