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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外的饑民,一部分是早年中原地區藩鎮亂戰,南逃的流民,一部分是梁國南侵,從江淮地區南下逃避戰亂的難民,精壯之人在歷次擴軍之時都被挑走,所剩多為老弱婦孺,又多依賴溝渠溪河的魚蟹蝦螺為生,水蠱疫大肆散播,十之二三積病數年、坐以待斃。
倘若不能有效控制水蠱疫的散播,想要將金陵城外的這些饑民,強行驅趕到六七百里外的壽州安置,怕是有近一半的人都支撐不下來。
而正因此當世對水蠱疫的認知相當淺顯,誰都不敢輕易接受染疫饑民,以免饑民在其境大肆傳播,禍害地方。
就算他父親直接建議將染疫饑民都驅趕到壽州去,壽州也不可能隨便接受啊。
天佑帝怎麼就會誤認為他父親進諫的用意是這個?
而李沖氣勢洶洶的樣子,似乎也鐵心認定他父親貼心為壽州著想?
《疫水疏》未出,當世誰會以為將十數萬饑民強趕到壽州,是大利而無厲害的弊端?
難不成高高在上的天佑帝,壓根就不清楚水蠱疫在城外饑民中大肆傳染的真相,才如此震怒?
第三十六章 逼迫
見李沖氣勢洶洶的樣子,韓謙突然間替他父親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哀。
李沖早年隨父兄在軍伍之間長大,絕對要比馮翊、孔熙榮要幹練、務實得多,但要是他對此時城外的饑民真實狀況都一無所知,誤以為他父親今日進諫,是要助壽州一臂之力,又怎麼指望建立楚國後就罕出皇城的天佑帝能真正瞭解民間疾苦,能瞭解他父親真正的胸懷?
當然,朝堂之上,不可能所有人都不瞭解水蠱疫在饑民中大肆傳染的真實情況。
除了他父親外,京兆府既然早就嚴格控制染疫饑民進城,以及城中權貴都絕少從城外饑民購買奴婢,顯然大多數人對這一狀況都是十分了解的。
韓謙想到《管子》裡的一句話「下情不上通,謂之塞」,這是夢境世界在千年之後都無法克服的大弊。
近年來深居宮禁之中的天佑帝,不瞭解饑民疫情,誤以為他父親諫言驅趕饑民,是要將饑民都遷到壽州,助增太子一系最為核心的人物、留守壽州的國舅爺徐明珍的實力,因此心懷怨恨而震怒,也就不難理解了。
這是韓謙之前也沒有想到的關節,而為避免他父親再次上書激怒天佑帝,他現在還得必須儘快將《疫水疏》丟擲來,說服三皇子及信昌侯他們依計行事,將城外的饑民安頓好。
不過,馮翊、孔熙榮就在身後,他這時候也無法找三皇子及李沖解釋什麼。
「今日冬至,沈漾先生風寒多日未愈,我等作為學生,理應前往探望,」這時候楊元溥從夾道那側走過來,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跟身後的郭榮、陳德說道,「陳德,你快去安排。」
楊元溥看到韓謙、李沖、馮翊等人在院子裡,不容置疑地說道:「你們隨我一起去探望先生。」
楊元溥極少出臨江侯府,但不意味著他就應該被禁足在臨江侯府之內。
陳德安排人去準備車馬,韓謙心裡又驚又疑,但不便推辭,餓著肚子也只能硬著頭皮跨上馬,跟隨著楊元溥等人往沈漾府上趕去。
林海崢半道遞給他一隻麥餅,飢腸轆轆的韓謙狼吞虎嚥的吞嚥下去,才有精力去細想三皇子楊元溥今日反常的態度,是否跟他父親今日在朝會向天佑帝諫言有關。
沈漾住在東城明安巷,他雖為皇子師,但在朝中也只能算清貴,沈宅也相當簡樸。
沈漾染了風寒,咳嗽不已,韓謙他們趕過來,恰好尚醫局的醫官得天佑帝的旨意,趕過來替沈漾診治,剛開了藥方要走。
楊元溥在沈宅也沒有耽擱太久,看望過沈漾從沈宅出來,站在馬車前,跟李沖說道:「聽說你府上有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