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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在很多年前就知道我的師父曾經對我藏私,但那時我已經摸索出了自己的風格,再加上我早年的確受了師父極多恩惠,便決定恩怨相抵、既往不咎。這些年之所以舊事重提,是因為杜譽。
老話說「同行是冤家」,我親身體會了才知道果然不錯。
他讓我妒忌。
在我來遙城第一次看他演出的時候就知道,即便我在舞臺上活躍了幾十年,有豐富的舞臺經驗,我也遠不如他。
他讓我驚恐。
是他讓我知道在師父毫不藏私的教導之下,一個天資卓越又刻苦勤奮的優秀演員能被培養成什麼樣子。
作為我的同行,他是如此年輕,他會走到我此生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
我瞭解這背後的緣故,因為我很清楚他的父母是誰。我與他們二人認識了這麼久,在我看見杜譽的第一眼就全明白了。
那時的杜譽不過是個少年人,我當然知道他短時間內不會對我已有的一切有所影響,但我恨他。恨他運氣如此好,能在這麼年少的時候就得到師父的傾力指點,更恨他如此有才華又如此勤勉,讓我預料到他成年後必定會蓋過我小半生積累的風光和名氣。
倘若他是我的徒弟,我會為他高興,可他偏偏是我的師弟。
師父啊,您知道,從四十年代到六十年代,戲迷票友人人贊我,都說我是你的接班人,是周派小生第二代的翹楚。
您說得對,杜譽無辜。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我並非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找藉口。打壓磋磨了杜譽十幾年,這些事我無可辯駁。我這一生,嫉賢妒能,毫無容人之量;沉迷聲色犬馬,自以為天衣無縫;追名逐利、背信棄義,走到如此境地。
師父,當年我使您眾叛親離,以至於您身邊唯有您那幼子愛徒杜譽一人。倘若您在天有靈,看到我如今的慘澹下場,大概能安息了吧。
杜譽合上筆記本,剎那間好似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機械一般冷靜地把東西全部放歸原處,再出去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電視上又開始播《紅樓夢》了。
溫柔和緩的旁白聲傳入他的耳朵:
「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今宵紅燈帳底臥鴛鴦。金滿箱,銀滿箱,展眼乞丐人皆謗。」
「正嘆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甚荒唐。」
1978年2月,臨東省京劇團團長辦公室。
望著面前桌子上的辭職報告,再抬頭看一眼剛才怒氣沖沖地把這幾張紙甩到這裡的年輕人,坐在一旁的陳合英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他在等對方開口。
彼時二十來歲年輕氣盛的杜譽沒有讓他失望,恨不得指著他的鼻子罵:「事已至此,你終於滿意了吧?」
團長知道他們兩人積怨已久,但他既不想拂了陳合英的面子,也不想讓杜譽當真離職,仍想在這二人之間和稀泥:「小杜,哪能這樣呢?大局為重。」
此般態度讓杜譽愈發氣急敗壞:「團長,您和我師父認識幾十年了,您最知道他一輩子心地善良、樂善好施,是這個狼心狗肺的傢伙逼死了他。現在這個人連我也容不下。」
他轉頭瞪了一眼陳合英,指著對方道:「我和他今天必須走一個!」
「善良?」陳合英故意譏諷:「師弟,我曾經以為師父和你都是善良的人,是我太天真了,活到本該鐵石心腸的年紀卻還這樣天真,讓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你在胡說什麼?你現在還要汙衊他?」杜譽不知道,這並不是陳合英全部的真心話,但他知道,這是陳合英對他的激將法:「你不是就想讓我走嗎?好,我惹不起你,但躲得起!我倒要看看,你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說罷,他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