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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在冬夜裡凝成一條青灰色的蛇。
又降溫了。
蘇夢站在河岸邊,吐息凝成白霧,遠處漕船如同巨大的暗影,船身包鐵的稜角撞開薄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下午為龔俠懷調息治傷後,她跟蕭猛餘,王虛空,龔俠懷三人講了之前在揚州城內遇見丁三通和花無賴的事情。
他們明白,為了龔俠懷奔波起來的絕不只有這兩人,只是他們腳程比江湖傳訊更快,蘇夢在揚州城裡沒能收到平江府那邊的訊息。
這場以龔俠懷為中心的事件,其實已不止是龔俠懷一個人的事情。
對宋廷不滿的江湖人,忿世道不公的江湖人,想籍此得名獲利的江湖人,報恩的人,報仇的人,甚至也有隻為宣洩,只為殺的人……
一個旋裹著一個旋,一個渦卷著一個渦,形成風暴旋渦,攪碎骨頭和血。
蕭猛餘明明已經掙脫出來,卻又要衝入這旋渦中了。
“龔大哥!珍重!”
他騎著馬抱拳一禮,臉上凌亂的鬚髯已經成了薄薄一層的胡茬。
蕭猛餘用王虛空的刀剃了鬍子,露出了深邃陰鷙的面龐,蘇夢為他做了易容,只需要更改幾處眉眼細節,便足以給人截然不同的感覺。
“蘇兄,王兄,珍重!”
道一句珍重,不訴離別。
會再會嗎?
會再會吧。
混著白汽的話語斬釘截鐵地砸在空氣中。
馬鞭破空聲起,馬匹揚蹄向西南方馳騁。
王虛空遙望著蕭猛餘馳騁離去的背影,轉過身去,看到了朦朧冬夜裡逐漸清晰的船影。
蘇夢很平靜。
她已看慣了離別。
她向龔俠懷和王虛空二人道:“大船會放一艘小筏接我們上去,在夜色裡更不易覺察。”
龔俠懷感嘆道:“蘇姑娘真是心細如髮。”
此時的龔俠懷早已不是剛開始逃亡的模樣了。
這指的不止是他做了易容。
雖然丹田未愈,但他的筋脈之傷在奇藥和奇功一同的作用下已痊癒了大半,體內的暗傷也好的七七八八,他已可以站起來,只是左腿自髕骨以下全用不上力。
所以他雖然能走,卻只能右腿用力,拖著左腿走。
這種走路的姿勢讓蘇夢想起了瘸了右腿的傅紅雪,只是那孩子是天生帶疾,並且從小到大每一次癲癇發作時,總愛用刀刺自己的殘腿,花白鳳對這種行為也總是放任不管,所以就算是王憐花也很難將他的腿完全治好了。
世上總有許多不圓滿的事情。
“京杭運河一路北上,只要能成功過了泗州邊防,再由渦水一帶過了金境……”王虛空揉了揉有些發癢的鼻子,甕聲甕氣道:“屆時我們真要躲在金國嗎?”
回答他的是蘇夢。
整個逃亡計劃是她制定的,她自然最有資格回答。
“其實我準備了三個計劃,最安全最有信心的海外計劃已經被否決了。”蘇夢慢悠悠道,冷風讓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涼,有些輕。
“然後是逃亡計劃,我在葉紅那裡留下一段話,事關徽宗得位不正,逼害宗室的證物。”
這個時候就不得不感謝一下幸虧她看過《逆水寒》。
“如今皇位雖回到太祖一脈,但這種有實物佐證的皇室醜聞官家絕不會想要公諸於世,若我們被逼的陷入絕境,只能用這種法子轉圜一二了。”
在這沒有旁人的冬夜,水聲濤濤的運河邊,蘇夢緩緩講著自己的計劃。
“其實龔大俠被誣一事在江湖人看來是大事,在高高在上的那位看來只是小事,說不定他現在都不知道龔大俠這個人呢。”
王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