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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男子伏在河卒的筏子下,背貼溼冷竹筏,赤著雙臂和雙腳,一柄短刀橫在嘴裡,刀刃在水中宛如一條幽深顫動的影。
他長手長腳,每一次划水都極輕,輕輕一撥水——像條貼著淤泥的鯰魚,不僅與環境融為一體,而且與身上的竹筏保持著完全一致的速度,借前方大船投下的陰影,毫無異狀地躲在筏下。
但是在深夜的水底,視野總是受限的。
他指望別人發現不了他,同時也折損了自己發現別人的能力。
所以他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岸邊潛伏的人影。
他聽到了談話,這談話已讓他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冰冷的河水冷徹骨髓,意識卻未被冰冷侵蝕,他冷靜地意識到自己入了彀。
魚兒想要逃走該怎麼做?
——要在收網前用力甩動魚尾,衝出桎梏!
便在此時,
忽聽閘樓傳來三聲梆子響。
原本木雕般計程車兵齊刷刷架起弓弩,指向民船。
岸邊霧中倏地亮起十餘盞紅燈,映出一道道身影:甲冑森寒,刀兵,矛兵,弓兵,成列包圍河岸兩道。
弓手拉滿弓箭,箭弩後方懸著繩索,一道道弓箭齊射,在河道上宛如一條條灰暗的蛇。
真州閘的主閘口河道寬約十五丈,兩側有石砌駁岸,夜間閉閘時水面會縮至不到十丈,兩側露出淤泥與殘破的木樁。
那些長箭並未瞄準蘇夢所在的船,而是穿過船頭和船後兩側,弓箭刺在對岸的木樁上,繩索在前後架起,形成了包圍的網。
與此同時,那船筏上的老河卒揚起鐵尺,狠狠向下一插!
足有五尺長的鐵尺穿過船筏縫隙刺到了底!
鐵尺拔出,未沾一點血腥,他沒有意外,握著鐵尺,縱身跳入了河中。
前方船隻傳來騷動,滯泊的民船想要遠離後方騷動的源頭,故而在閘口前擠做一團。
岸邊計程車兵點燃火燭貼向繩索,火舌舔上繩頭的剎那,整條油繩發出“嗤”地一聲尖嘯!
暗紅色的焰浪如毒蛇吐信,沿著浸透魚脂的麻繩瘋狂竄湧。
不過瞬息,數十道橫跨河面的繩索盡數燃起,火光在河風推搡下騰躍扭動,竟似一條條火龍絞纏住整片水域。
焰色倒映在漆黑河面上,將縮至十丈的狹窄河道照得赤紅透亮,連河邊龜裂的淤泥、朽爛的木樁,乃至游魚驚竄激起的渾濁渦流都纖毫畢現。
河底的暗影自然也已變得無所遁形。
在火光燃起的一瞬間,那暗影已長臂舒展,將原本在口中橫著的短刀拿在了手上。
拿著鐵尺的河卒躍入水中的同時,水波被刀影割裂,紅色的血跡在河面蔓延!
“射箭!”
瞅準方位,岸邊計程車兵搭弓上箭,對河裡的暗影齊射。
變故發生時,蘇夢已讓船板上所有人都回到船艙,她則頂替了舵手的位置。
曾經在海上漂泊多年,掌舵的手法她還是懂的。
火繩一個在前一個在後,船隻西岸的路線上有那金國間諜伏在水底,她只能讓船往東岸靠。
觀察著風向,蘇夢將絞盤卡住,轉身去降帆,在她忙碌的時候,間或有長箭飛到了船上,有好幾次都險而又險地擦過她的身側。
閘口樓頂,真州都監司空訓遠望著這一幕,又看了眼閘口前驚慌呼喊的民船上的人們,沉聲開口:
“那艘船上倒有個有膽氣的,行了,去開閘,放民船透過。”
手下人連忙應聲傳令:“開閘——!”
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響起,閘口一開,懸門積水洩出,水流瞬間湍急,真州閘是複式船閘,可兩船並行而過,如今兩閘齊開,船隻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