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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剛做過惡夢。夢境和現實那時還有點混淆。
劍向忽然想不起他到底是在紹德來訪以前或是之後做的惡夢,他甚至開始連做了幾回惡夢都分不清了
離魂衣
戲衣,斑斕繽紛的戲衣擁塞在狹而幽暗的屋子裡,發出不知年代的氤氳氣息‐‐舊的脂粉寒香混著重疊的塵土味兒,是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纏。
雖然只是一件衣裳,可是附了人身,沾了血脈,經了故事,便不同了。又多半沒機會出現在陽光下,只是戲園子裡舞臺上下風光片刻,風光也真風光,幽怨也真幽怨,件件都是情意的殼,假的真的,臺上的臺下的,隔了歲月看回去,總有幾分曖i的纏ian。
這是一個關於戲衣的故事。
它發生在今天的北京一間戲班子‐‐哦不,應該叫‐‐劇團裡。
劇院是舊式庭院,有高高的牆,牆外有車水馬龍,高樓大廈,地鐵已經修到家門口來,麥當勞和肯德基對峙而立,到處是世紀初的興盛與活泛。
但是牆內……
牆內的時間是靜止的,百多年的故事和人物薈萃一爐,真假都已混淆,哪裡還分得清古今?
只知道是七月十四,陰曆,空氣裡有雨意,可是一直未下;人們擁在錦帳紗屏的服裝間大廳裡,請出半個世紀前的舊衣箱,好奇而不耐煩地等待。
等待是一種儀式,就好像開箱是一種儀式一樣,老輩子戲人傳下來的規矩‐‐凡動用故去名伶的戲裝,都要祭香火行禮告擾後才可以開箱取衣的,不是拿,是請。
龍套的戲裝叫隨衣,名伶的戲衣叫行頭,都是專人專用,且有專人侍候打理的。她們不屑於同不名戲子共用一套頭面,自備的禮服冠戴是誇耀的資本,是身家,也是身價兒,誰擁有的服飾頭面最多,最全,誰就最大牌,金釵銀釧,玉鳳翠鯉,普通人家的小姐也望塵莫及。那叫派頭。一個戲子沒了派頭,也就沒了靈氣兒,沒了身價兒,沒了勢頭兒,生不如死。
今兒請的衣箱舊主叫做若梅英,是四十年代舊北京戲行裡的名角兒,遮月樓的當家紅旦,綽號&ldo;小周後&rdo;的,同蓋叫天梅蘭芳都曾同臺演出,風光一時,富貴人家唱堂會,請她露一下面的謝儀相當於普通三口之家半年的嚼穀。解放後消沉了一陣子,後來死在&ldo;&rdo;裡,說是墜樓自盡,詳情沒人知。
戲子的事兒,本就戲裡戲外不清楚,何況又在那個不明不暗的年代呢?
誰會追究?不過飯後茶餘當一段軼聞掌故說來解悶兒,並隨意衍生一番,久之,就更沒了真形兒。
香火點起來了,衣箱供放在檯面上,會計嬤嬤拈著香繞行三圈,口中念念有詞,幾位年老的藝人也都同聲附和:&ldo;去吧,去吧,這裡沒有你的事兒。走吧,走吧,這裡不是你的地兒。&rdo;
坐在角落裡的瞎子琴師將二胡拉得斷斷續續,始終有一根線牽在人的嗓眼處,抽不出來,咽不下去。
門開著,濕熱的風一陣陣吹進來,卻沒半分疏爽氣,加之屋子裡擠滿了人,就更悶。
小宛有些不耐煩,低聲抱怨:&ldo;醜人多作怪,這也能算音樂?&rdo;
會計嬤嬤&ldo;噓&rdo;地一聲:&ldo;這是安魂曲,告慰陰靈的,小孩子家不要亂說話,今天可是鬼節,小心招禍。&rdo;又煩惱地看看門外,咕嚕著:&ldo;也怪,往年裡少有七月十四下雨的,陰得人心裡疹得慌。&rdo;
其實小宛今年已滿十九歲,算不得小孩子了,可是因為祖孫三代都在劇團裡當過職,諸位阿姨叔叔幾乎都是眼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