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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提了,驛丞說是快過年了,各處的官員都上省城來,住滿了,沒有咱們的空房了。”盧東覺憤憤然說,“讓他們想辦法騰一騰,竟是連理也不理我。”
盧東籬一笑:“你沒打賞錢,或是賞錢給的太少了吧?”
盧東覺氣怒:“你是官,住驛站是你的權利,他們怎麼還想多要賞錢不成?”
盧東籬微笑搖頭:“你可知一個驛丞們的工錢有多麼微薄,根本不足養活妻兒,又要伺候大大小小的官,被人呼來喝去,動則獲罪。若不是圖那賞錢,誰肯做這種吃苦受累的事。咱們若真是清如水明如鏡,他們也就絕了指望,偏現在只怕滿省城的人都當咱們大大發了一筆財,若是還是一毛不拔,他們心裡就要恨咱們吝嗇小氣了。再加上,如今快到年關,上省城來的官員確實很多,我官又小,出手又小,他們自然是要先照顧官大且出手大方的,這也是常情。”
盧東覺恍然大悟:“原來又是風勁節那事拖累的啊。我說呢,那驛丞看我的眼神怎麼這麼怪。還有別的官,拖長了聲音大聲喊,原來是那位剛強獨斷,決案迅快的盧大人啊。大表哥,你一文銀子也沒收,我們去找他們分辯。”
他伸手就想拖了盧東籬回去找人算賬,盧東籬不覺微笑,輕輕拍拍他:“傻小子,清者自清,何須辯白,濁者已濁,辯白何用?”
盧東覺怔怔望著他:“大表哥,你做了好事,卻受這樣的冤枉,你本是清官,卻被人當成貪官,你怎麼一點兒也不生氣啊?”
盧東籬笑著衝他眨眨眼:“你家大表哥的修養好呀。所謂驟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未來的狀元郎,你還有很多要學呢!”
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有心情玩笑,盧東覺想笑,卻覺笑不出,悶悶道:“做清官做到連住驛棧都受一肚子悶氣,還讓人趕出來,這個世道,想當清官,真要這麼窩囊嗎?”他眉宇間,漸漸升起迷惘之色。
不是正義一定戰勝邪惡嗎?不是清官一定大得人心嗎?不是販夫走卒,普通百姓,全都擁戴清官嗎?為什麼連驛棧的一個挑夫都敢給他白眼,而貪官們只要給的賞錢夠大方,在這些老百姓眼中,也就遠比清官可愛呢?
盧東籬見他神色略有迷亂,心中實有不忍,明知若乘此機會多說幾句,可以讓這個赤誠的少年更加了解現實的可怖,瞭解他所一心向往的科考官場,但心頭卻又著實不忍多說,只得笑一笑,又是一記重手敲在他腦袋上:“愣什麼呢,還不跟我走?”
盧東覺摸著腦袋瞅他:“去哪?”
盧東籬用看白痴的眼神瞪他:“去客棧啊。莫非你比較喜歡睡大街?”
那張臉上總帶著溫文笑意,令人如沐春風的青年,領著一個一手揉著腦袋,嘴巴里不時都都囔囔的少年徐徐行過長街。
少年滿臉不平,時不時仰面憤然說些什麼,而青年只是微笑著聆聽,偶爾在少年腦袋上不輕不重地敲一記。
省城繁華的街道上,來往人流如織,年關將來,人人忙於操辦年貨,沒有人會注意這一對同行的兄弟,正如同樣沒有人會抬頭,望到街邊那高高的樓閣上,有人正倚窗飲酒,帶著醉意的眼睛,漫不經心的掃視樓下。
“風兄,瞧什麼呢?”有人從他身旁探身向下看,忽的咦了一聲:“是咱們縣太爺啊?他也來省城了。”
風勁節懶洋洋應一聲,也沒再往下多看,迴轉身去,把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拉進懷裡,適時張嘴,含住纖纖玉手細心剝開又送到他唇邊的葡萄。
他在濟縣玩得天昏地暗,尚且不覺足,又與同縣的舉人許仕友相伴同到省城來玩。
說是去省城遊玩,實際上不過是許仕友聽說,省城醉雲樓來了幾個絕色佳人,便來攛掇風勁節同去遊玩,有這麼大方的主人結帳,玩什麼不痛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