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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什麼時候仰望過星空?仰望星空也是一種偉業,只有很少人這麼認識了。
遠古的人類——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不管是白人還是黑人,當他們抬頭仰望星空時,都會感到顫慄般的困惑,都會被宇宙間深邃的魔力所打動,並進行關於未來的思考。他們甚至能從星星閃爍的頻率來判斷四季更迭的節奏。唯一不足取的,是他們將天空中所有的生命都擬人化了。這是人類想象力天生平庸的表現。將一些直接的、本質的東西抹上不切實際的絢麗色彩,反而走向平庸。比如蘋果就是蘋果,它不是太陽;小孩的臉蛋就是臉蛋,它也不是太陽。
由此也可以看出,人類一誕生就有自大的趨向,並不斷演化,發展為“人本主義”,連文學也被稱為“人學”。荒唐無聊的理論!如果文學就是人學,美就不會被完整地描述,最奸詐的政治家就該是最偉大的作家。當然,與今天的人類比起來,把蘋果比喻為太陽是動人的。今天的人之所以沒有詩情,是因為他們的詩情斷裂於不會仰望星空。他們已經不會用身上的面板感知事物。電視臺的天氣預報就是他們的面板。不管春夏秋冬,只要他們躲進鋼筋混泥土鑄成的森林裡,就穿一樣的衣服。大自然所有的呈現都成為徒勞,季節在他們那裡消失了——今天在他們的意識裡消失,明天,就從根本上不存在了。
冬天(2)
比如我,居然不能在冬至讓寒帶地區的河川斷流,不能讓雪花順順當當完完整整地落到地面上,還叫什麼冬天?沒有了我,沒有了我的三個姐妹,人類的面板就失去了感知美和溫情的能力,也失去了產生理性的基礎。而唯有理性才能讓人類生出翅膀……
在這一片土地上,是誰踩著我的脊骨,向山道上走來了?
蒼茫的背景上,活動著一個人和一條狗。人和狗都沉默著。他們是誰呢?
你要問我,我說我不知道。
冬天不習慣問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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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豆(1)
什麼都蟄伏起來了,我該想想我自己的事了。
我幾乎從來就不相信什麼愛情。這並不證明我在愛情上受過什麼挫折。念中學的時候,我跟一個姑娘好過些日子。那姑娘是我的同班同學,她爸爸是銀行職員,媽媽是某大公司的公關員;據說她媽媽有一個正式的職位,可她從來沒在辦公室上過班,她的辦公室在飛機上,並由飛機頻繁地將辦公室運到北京、上海或者廣州,因為有了她媽媽的成功斡旋,那家公司在十幾年間不斷壯大,兼併了若干小企業。我跟那姑娘結交半年後,對她說:“我想見見你媽。”此前,我從未見過她媽。她問我為什麼,我也說不清為什麼,就是想見。她說:“你要正式向我求婚嗎?”說罷就笑,露出好看的白牙齒。她的臉很飽滿,微黑,牙齒卻白得晃眼。她笑的不是那句話本身,而是其背後的恐怖場景。中學生是不許戀愛的,男女間有了較為親密的接觸(不是指肉體,而是偷偷地遞紙條之類),一旦被老師發現,就會被勸其退學直至開除了事。老師們都看重歷代傳下來的“經驗”,寧願背上冷冰冰的“經驗”的甲殼,也不願觸控生命熱辣辣的血肉。前兩天,我從成米那裡看到他新買的一本書。書中說,許多女性對男女的生理特徵無知到了可笑的地步,例假來了感到恐慌,有了初戀的萌動更認為是罪惡,從而對自己和異性心生厭惡。作者以為這是“禁慾主義”帶來的惡果。禁慾主義是希臘人澤諾在公元前315年創立的,他把“用忍耐獲得的貞潔”當成最高的善行,這一觀念,在英國的維多利亞時代達到頂點,當時,連鋼琴的腿也用粗布遮蓋了起來!吃雞不能說“腿”或“胸”,只能說“黑肉”或“白肉”,“懷孕”要說是“處於一種有趣的狀態”;女病人不能脫衣就診,只能在醫生準備好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