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途艱荊榛滿目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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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支狩真預想的一樣,一干鯉人含怒離去的第二天,分給他的口糧大肆減少。
一條皺皺巴巴的蟲幹,薰得瞧不出顏『色』。和以往不同,蟲幹小了許多,只有手指粗細,隱隱透出一股陳腐的黴味。一個巴掌大的草餅,以塘草、水藻、蘆根和螺獅殼碾碎烤制,『色』澤焦黑,硬糙如磚。支狩真靠坐在泥『穴』裡,捻起蟲幹,放進嘴裡咬了一小口,又酸又臭,噁心得直泛胃酸,幾欲作嘔。
他停了片刻,才咬下第二口,又停下,竭力壓抑住嘔吐的感覺。一條蟲幹吃下大半條,再也無法下嚥,只得和水囫圇吞下去。吃下蟲幹,飢火反而更旺了。他把草餅泡在水裡,過了半天才稍稍軟化,咬起來又苦又澀,還摻著細碎的沙土,在齒間咯吱作響。
支狩真把草餅撕成一些小碎塊,一塊塊慢慢咀嚼。雖然滋味粗劣難嚥,心頭卻生出一絲新奇的感受。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不說錦衣玉食的侯府,即便在百靈山的寨子裡,他也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極盡一切享受。如今淪落到三餐成憂,反倒讓他深思,繼而自省己身。
道門所謂“衣食住行,皆為修行。”無論食不果腹,還是鐘鳴鼎食,都不過是區區外物。用之得法,可以引為助力;用之不法,即成滯礙。像侯府的劍術秘籍,固然增進劍法,但一味沉『迷』,就走不出屬於自己的劍道。
這些蟲幹、草餅亦然。與其食不下咽,心生厭惡,不如甘之若飴,當作磨礪道心的磨劍石。想明此點,支狩真的心境便通達了幾分,連對“舍劍之外,再無它物。”的無情劍道宗旨,也有所明悟。
艱難地嚼完最後一小塊草餅,支狩真方覺半飽。他探手抓起骨劍,隨意揮動了幾下。稍一發力,內腑跟著劇烈震『蕩』,痛得他手臂如絞,骨劍失手落地。
支狩真俯身撿起骨劍,看來在傷勢恢復之前,他只有一劍之力。一劍殺不掉對方,唯餘一死。
原本支狩真並不在意。他被白玉骰子帶入地夢道,不可能長久滯留於此,遲早返回人間道。這具鯉體縱然損壞,也無甚關係。然而有感於阿光劍胎大成,他似乎模糊觸及到了一絲鯉之劍道的真韻。
欲要參透其中奧妙,必須藉助這具鯉體,以阿真的身份真正踏上鯉戰士的天河征途。
調勻呼吸,支狩真反覆察視鯉體:與前幾天一樣,各處經絡遍佈瘡痍,破損不堪。一道煌煌金芒劍氣、一道瑩瑩銀輝劍氣各自遊走內腑,肆無忌憚『亂』闖。這些天來,體內一縷縷細密的劍氣相互吸融,最終合成兩道劍氣。支狩真一旦運勁,兩道劍氣受到氣機牽引,激烈衝撞,令他難以為繼。
識海倒是並無太大變化:星斗沉浮,波光閃爍,交織出一幅若隱若現的虛空棋盤。八翅金蟬蟄伏在精神海的核心,沐浴星光,神采奕奕,翅翼彷彿鍍上一層華美的金屬光澤。
支狩真心中一動,八翅金蟬極擅感應禍福,可當時日光及體,為何不發出一點警示?識海內的星斗陣勢,又為何強行汲取烈日金輝?
難道日光對凝結劍胎有益?
道門嘗言:“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陰陽互根,衝氣為和。”依照此理,日月陰陽調和,才是凝結劍胎的正途。
支狩真不由精神一振,現在他體內陰陽互斥,會不會欠缺了“衝氣”?
他苦思冥想,竭力回憶起一本本侯府藏書。何謂衝氣?道家典籍裡,原指陰陽衝撞而生出的中和之氣,但究其本質,到底什麼才算是衝氣……
“阿真!阿真!”泥『穴』外,遙遙傳來阿光的叫喊聲,他一路狂奔而至,驚喜交加地大喊,“阿真!快跟我走,翻鬥鯤出現啦!就在村口,我們趕緊去撿好東西!”
不待支狩真發問,阿光不由分說地背起他,拼命往外跑。一口氣跑到蘆葦『蕩』邊上,才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