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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芳挽著沉甸甸的包袱,坐在碼頭的木樁上。
夜正深沉,冬天的雲層本來就厚重,再添上墨灑過半個天空一般的顏色,更顯得天低近人。寒風刺骨,她的鼻子凍得通紅,抱著雙臂裹緊了毛領夾襖帶來的不足夠的溫暖。
她在等船,碼頭的人說了,還有半個時辰會開出一艘運糧船,從陵江駛出蔚海直達繁都。
給足路費,想必那艘船願意多帶一人。
然而她的心,卻不在那遲遲未來的船上。
她在想,剛才,她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十三娘雖說徐娘半老可是風韻猶存,看上了啞巴而啞巴也看上了她,情到濃時來一次鴛鴦浴也無可厚非啊!在現代,一夜情比比皆是,紅燈區橫行無忌,她都見慣不怪了。
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他不算俊俏,一張臉愁容慘澹似是生氣全無,可是不知為什麼,那雙黑眸單純無害地望著她的時候,她竟象看見了世間最無瑕的玉珏,不想它有半絲汙染。
甚至,她有時候會想起另一雙幽深黑眸,望著你時似有回流暗湧,帶著嘲意和睥睨萬物的傲然,輕笑時若春光流淌,沉默時如碎雪浮冰。可是,只怕那雙眼睛從來不會以真面目真情感示人吧……
遠遠的傳來一陣簫聲,悠遠愉悅,流芳抬起頭望向陵江,只見一艘遊船張燈結彩,緩緩地駛向岸邊。船頭掛著多盞風燈,桅杆獨立瘦影孤單,可是船上的來去的人影和喧鬧的笑聲沖淡了一船一江的孤獨。
船靠岸了,妙齡女子和翩翩少年郎衣香鬢影款款而來,一大群人就這樣經過流芳身邊。其中一位女子聲音清脆有如出谷黃鶯,說道:
&ldo;玉音先生,不是說好了今夜要教細柳撫琴嗎?怎麼又想著到蘭卿姐姐那裡去了?&rdo;
一個男子溫和厚重的聲音笑著說:&ldo;今日夜已深,明日容遇必定踐諾。&rdo;
流芳一聽這話,霍地回過頭來,盯著說話的那男子的背影。
他們上了一輛馬車,很快就離開了。
流芳站起來,提起包袱,也離開了碼頭。碼頭的老船工攔住她,奇怪道:
&ldo;姑娘,不坐船了?&rdo;
她搖搖頭,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
他自稱容遇?不對,聲音不對,背影不對,連手中那管簫都不對……
杏花春雨樓,樓臺歌影無日無夜,此時不過是子時,夜未央。
莫非如掀開杏花閣的珠簾,便見到一青衫少年背對著他負手而立。
&ldo;你怎麼來了?&rdo;莫非如笑道,&ldo;莫非師兄對我辦事不放心?&rdo;
青衫少年轉過身來,說:&ldo;莫先生乃我家公子器重之人,又何來不放心一說?只是公子得知六小姐在蔚海遇了意外,可是軍務在身無法離開,所以讓我來陵州一趟。對了,莫先生這幾日可曾見過這女子?&rdo;
他拿出一小幅捲軸在莫非如面前展開,畫上的女子坐在貴妃椅上看書,神情悠閒恬靜,只是姿容清秀,不算什麼國色天香。
莫非如搖搖頭,&ldo;這幾天的確有不少女子來杏花閣求見,可是都是這一帶的女子,也有人送請柬來的,可是據這裡的丫頭說,也都是一些官宦之女。也有一些不通文墨不知所謂的胡言亂語……&rdo;
&ldo;什麼胡言亂語?&rdo;
莫非如從一堆請柬裡拿出一張遞給他,他一看,上面寫著:
壞蛋容遇,阿醺在樓下等你。
他的手抓緊了那張帖子,笑著對莫非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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