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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而貴之,物無不貴也;因其所賤而賤之,物無不賤也。夫玉璞不厭厚,角不厭薄,漆不厭黑,粉不厭白。此四者相反也,所急則均,其用一也。今之裘與蓑,孰急?見雨則裘不用,升堂則蓑不御,此代為常者也。譬若舟、車、楯、肆、窮廬,故有所宜也。故老子曰「不上賢」者,言不致魚於水,沉鳥於淵。故堯之治天下也,舜為司徒,契為司馬,禹為司空,后稷為大田師,奚仲為工。其導萬民也,水處者漁,山處者木,谷處者牧,陸處者農。地宜其事,事宜其械,械宜其用,用宜其人,澤皋織網,陵阪耕田,得以所有易所無,以所工易所拙。是故離叛者寡,而聽從者眾。譬若播棋丸於地,員者走澤,方者處高,各從其所安,夫有何上下焉?若風之遇簫,忽然感之,各以清濁應矣。夫猿狖得茂木,不捨而穴,狟狢得埵防,弗去而緣。物莫避其所利,而就其所害。是故鄰國相望,雞狗之音相聞,而足跡不接諸侯之境,車軌不結千里之外者,皆各得其所安。
故亂國若盛,治國若虛,亡國若不足,存國若有餘。虛者,非無人也,皆守其職也;盛者,非多人也,皆徼於末也;有餘者,非多財也,欲節事寡也;不足者,非無貨也,民躁而費多也。故先王之法籍,非所作也,其所因也。其禁誅,非所為也,其所守也。凡以物治物者不以物,以睦;治睦者不以睦,以人;治人者不以人,以君;治君者不以君,以欲;治欲者不以欲,以性;治性者不於性,以德;治德者不以德,以道。原人之性,蕪濊不得清明者,物或堁之也。羌、氐、僰、翟,嬰兒生皆同聲,及其長也,雖重象狄騠,不能通其言,教俗殊也。今三月嬰兒,生而徙國,則不能知其故俗。由此觀之,衣服禮俗者,非人之性也,所受於外也。
夫竹之性浮,殘以為牒,束而投之水則沉,失其體也;金之性沉,託之於舟上則浮,勢有所支也。夫素之質白,染之以涅則黑;縑之性黃,染之以丹則赤。人之性無邪,久湛於俗則易,易而忘本,合於若性。故日月欲明,浮雲蓋之,河水欲清,沙石濊之。人性慾平,嗜慾害之,惟聖人能遺物而反己。夫乘舟而惑者,不知東西,見斗極則寤矣。夫性,亦人之斗極也。有以自見也,則不失物之情;無以自見,則動而惑營。譬若隴西之遊,愈躁愈沉。孔子謂顏回曰:「吾服汝也忘,而汝服於我也亦忘。雖然,汝雖忘乎吾,猶有不忘者存。」孔子知其本也。夫縱慾而失性,動未嘗正也,以治身則危,以治國則亂,以入軍則破。是故不聞道者,無以反性。故古之聖王,能得諸己,故令行禁止,名傳後世,德施四海。是故凡將舉事,必先平意清神;神清意平,物乃可正。若璽之抑埴,正與之正,傾與之傾。故堯之舉舜也,決之於目;桓公之取甯戚也,斷之於耳而已矣。為是釋術數而任耳目,其亂必甚矣。
夫耳目之可以斷也,反情性也;聽失於誹譽,而目淫於采色,而欲得事正,則難矣。夫載哀者聞歌聲而泣,載樂者見哭者而笑。哀可樂者,笑可哀者,載使然也。是故貴虛。故水激則波興,氣亂則智昏;智昏不可以為政,波水不可以為平。故聖王執一而勿失,萬物之情既矣,四夷九州服矣。夫一者至貴,無適於天下,聖人託於無適,故民命系矣。為仁者必以哀樂論之,為義者必以取予明之。目所見不過十里,而欲遍照海內之民,哀樂弗能給也。無天下之委財,而欲遍瞻萬民,利不能足也。且喜怒哀樂,有感而自然者也。故哭之發於口,涕之出於目,此皆憤於中而形於外者也。譬若水之下流,煙之上尋也。夫有孰推之者!故強哭者雖病不哀。強親者雖笑不和。情發於中而聲應於外,故厘負羈之壺餐,愈於晉獻公之垂棘;趙宣孟之束脯,賢於智伯之大鐘。故禮豐不足以效愛,而誠心可以懷遠。故公西華之養親也,若與朋友處;曾參之養親也,若事嚴主烈君;其於養,一也。故胡人彈骨,越人契臂,中國歃血也。所由各異,其於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