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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隋唐五代宗教
第一節 諸教情狀
當晉、南北朝之世,佛教之流傳初盛,牢籠舊有諸迷信之道教,亦於此時長成;適會新莽變法敗績,吾國人不復敢言改變社會組織、政治制度,而欲以空言提唱道德,移易人心,玄學因之昌盛;其易與哲理精深之佛教合流,又將己所崇信之哲理,與舊有諸迷信相結合而成道教者,勢也。顧懷抱此等見解者,不過極少數人。其大多數人,固皆視佛與道為宗教而迷信之者也。視為宗教而迷信之,則必不免多所耗費。物力耗矣,而於精神仍不能有裨,此為求益而反損。晉、南北朝之世,實不免此弊。顧流弊初滋,呼號而欲劃除之者,亦即隨之而起。隋、唐之世,此義日昌,而限制宗教之政令,亦因之而漸行焉。佛家痛心於三武之厄。三武者?魏太武帝、周武帝、唐武宗也。佛狸廢佛,別有用心;周武則特欲除宗教之弊,而非欲去教化之實;《兩晉南北朝史》已詳言之。唐武宗,世皆言其廢佛,實亦僅限制之而已。限制則去其流弊之謂也。知宗教之不可無,而特欲去其流弊,可不謂之合於理乎?武宗之廢佛,固不久而即復,然合隋、唐三百年之事而觀之,則限制宗教,去其泰甚之論議,與夫隨之而起之政令,夫固寖昌寖熾也。經此一番矯正,宗教之流弊遂漸祛,於物力少所耗費,而弊之中於人心者,亦日澹矣。
儒、釋、道並稱三教之局,至南北朝之世,業已一成而不可變矣。儒家實非宗教,何以能與釋、老並稱?此即可見吾國人對待宗教之中理,不使教義與人事,離逷過甚也。姚崇之將死也,遺令子孫毋作佛事。又曰:道家&ldo;慕僧家之有利,約佛教而為業&rdo;,更不可用。《舊書&iddot;本傳》。李叔明之慾裁減寺觀僧道也,彭偃議言:&ldo;道士有名亡實,俗鮮歸重,於亂政輕。&rdo;《新書&iddot;李叔明傳》。詳見下節。則道家名雖與佛並列,實則佛之附庸而已。宗教流弊之輕重,則佛教之盛衰也。而佛教之在隋、唐,實為盛極而衰之世。
中國之佛教,凡得十三宗,興於隋、唐之世者,為俱舍、攝論、華嚴、法相、真言五宗,《兩晉南北朝史》已言之。俱舍、攝論,後皆折入法相,不足深論。華嚴、性、相,並稱教下三家,與禪宗之自稱教外別傳者相對,顧至唐中葉而皆衰;真言宗則本未大盛;唐中葉後盛行者,則禪、淨二宗而已。此其故何哉?信佛者,極少數人,固不敢謂其不能發弘願,蠲私慾。顧此特極少數耳,其大多數,則皆欲蘄求福報者也。信佛之後,此念自不能無變化,然終潛伏於其心坎深處,宋、明理學家所譏其多得這一些子意思者也。然欲蘄求福報,其所願果獲遂乎?中國人言福善禍淫,言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較之佛家期報於冥冥不可知之數者,豈不更為實在?其如與事實不符何?佛教之言輪迴,言來世,則正所以彌此缺憾者也。然言輪迴,言來世,果遂足以彌此缺憾乎?佛家之言修持也,義甚精微,循其義而行之,必非一世所能竟,此事之至易見者。然不修至佛地位,則終不免於退轉而仍入輪迴。一入輪迴,則因其根器之不同,而修為之機緣,或且甚少。此寧不使人怖懼?然謂修為者立義可以稍粗,或雖未成佛亦可以不退轉,則非盡易前說不可,此狐埋之而狐猾之也。然則教義愈入於精微,愈將使信徒掉頭而去矣。此佛家因發展過度,而自入於絕路者也。臨此局勢,勢不可不思所以救之。救之之道惟何?朝暮四三,易其名者固不能變其實。曰&ldo;二乘聾瞽,地獄頓超&rdo;,此佛可速成之說也。雖道自華嚴,見《華嚴經&iddot;隨好光明功德品》。而惟禪宗之屏棄人事,專事一心者,足以致之,固無疑義。曰求生淨土,免受後有,而於其中,徐徐修行,以至成佛,則雖未成佛亦不退轉之說也。淨土宗實唱道之。佛為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