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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天將破曉,漸見曙光了。
原來這口瀑布,長達百尺,分成三段,每段長數十丈,是在第二層後才遇上突露堅硬的巨巖,是故水花四濺,互相激撞爆發,化成千萬億顆珍珠,高湧天半,遍灑如雨。在山下的七分半樓和久久飯店等村鎮,天色盡為水氣所溼,便是因此之故。
到達了崖口,瀑布掛落之處,反而水霧不聚,清朗舒快,水瀑所掠處是一個百丈深洞,水流頓失依靠,便像珠簾一樣,化作千億水線,一瀉而下,勢甚洪烈,除非勁風急襲,才會送來如雨水霧,否則,人到這裡,山高月近,在萬馬奔騰、千聲同鳴中,卻生出塵之靜。
這瀑流清奇絕美,萬壑奔湧,氣勢磅礴澎湃,順流直下,一墜千里,但依然秀美清麗,卻不知因何名為“倒衝?”
在瀑布第一段及第三段處,都各有一潭,因山勢斜陡,在山下亦可得見,此二潭與第二段突出之奇巖相隔,恰映成像兩顆眼睛的般的奇景,注入了湖水,就像兩隻汪汪淚眼,難怪稱之為“淚眼山”。
鐵手一面欣賞奇景,一面上山。
他心中不免感嘆:
如此良辰美景,他卻是要去看人相鬥。
——更煞風景的是:聲音。
拖重物磨擦地面的聲音,響在如此山色月意、水氣潭影之中,破壞了如此良宵靜夜,嚇得兔走雀飛。
那是梁癲拖著他那口大房子上山的聲音。
實在不可思議:梁癲憑他個人之力,竟能拉拔整座房子上了這座山。
一路上,梁養養怪嫌煩的對她老爹說:“你別把這山色美景全毀了,你這樣拖著走,過一處毀一處,花給壓死了,樹給壓斷了,好好一處勝景,給弄得面目全非,滿目瘡痍,你可讓我這做女兒的怎麼向杜會主交待?”
梁癲果真是聽他女兒的話。
他繞著走。
他專選堅硬的岩石上走。
——這樣才不致把樹根草莖颳起。
可是有巨巖擋路之處,也定必更為難行。
更陡。
所以梁癲是往陡處走。
他揹著間大房子,居然走得稀鬆平常。
鐵手跟著他的路線走。
他看梁癲年紀大了,萬一掮不下來,他也可以接個援手。
——如今看來,似不必了。
——用不著了。
這間房子就像他的“殼”你幾時看過鳥龜、蝸牛、田螺會丟掉了殼脫身而走?
——它們不興著“裸奔”。
路上,鐵手不禁向梁癲好奇的問:“你為何不把房子放下來,而要揹著走呢?這樣不辛苦嗎?”
梁癲畸怪的望著他,張大著口,瞪大著眼,好像剛才聽到的不是人話,他現在看到的不是人一樣兒。
“那你呢?你又為什麼揹著那麼多那麼重的東西走?”
“我……?”
“你揹著一大堆勞什子的國家民族、義氣俠心、法理人情、鳥七八拉的東西,豈不是比我更笨更重!”
“……我……那是我的責任。”
“責任?誰沒有責任?一生下來,親情職分、愛恨情仇,全掮在肩上,無形的比有形的更多牽絆,看不見的比看得見的更難解決,何獨我一人背房子上山!”
“是……借問前輩,您何時才能放下背上之物?”
“放下?人死了,就什麼都放下了,不放下也得放下了,也不由得你不放下。人生下來,出世的時候,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偏偏又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兩件大事之一。出世之前的事,不知何來。出世之後,便開始有責任了,就得背上東西了。一直到人生另一件大事:那便是死。死也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你不可以長生不老,就算自殺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