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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夜,月朗風清,萬籟俱寂,韓子奇久思無寐,中夜長坐,忽然隱隱地聽得一個叫聲:&ot;我可扔了,我可扔了!&ot;
韓子奇一驚,那聲音似乎有些像故去十餘年的老先生的語聲,便疑心是自己思之甚切,造成幻聽,不敢當真。但由此更加勾起感傷之情,毫無睡意了,於是信步走到院中,徐徐踱步,若有所思。此時,天上一輪明月,像一隻羊脂白玉盤,灑下銀白色的清輝,院中的石榴含苞待放,海棠正開得燦爛,香氣襲人,微風拂過,枝葉沙沙作響,猶如當年的琢玉之聲。突然,剛才那叫聲又響起來:&ot;我可扔了,我可扔了!&ot;
這一次,韓子奇聽得真真切切,彷彿就在頭頂,就在耳畔。他詫異地茫然四顧,只見皓月當空,樹影婆娑,沒有一個人影兒,立時打了個冷戰,便壯著膽子,向著空中說:&ot;是人,是冤,是福,是禍,我韓子奇都不怕,要扔,就只管扔吧!&ot;
這番話說罷,他自己也覺得毛骨悚然,精神恍惚,這時,只見從上房西北方向,一顆流星劃破天井,光燦燦落入院中!韓子奇暗暗稱奇,躡足向前,那一團亮光還未熄滅,明晃晃在磚地上滾動,猶如用月光寶石琢成的一顆明珠。韓子奇見玉則迷,伸手就要去捧,那明珠卻突然不見了,好像鑽入了地下,而剛才滾動之處,磚墁南路卻完好無損!
韓子奇呆立院中,回想剛才情景,若有若無,似真似幻,彷彿是做了一個夢
西廂房裡,急匆匆奔出師妹玉兒,把韓子奇從夢中驚醒:&ot;奇哥哥,你快來,姐姐恐怕是要早產!&ot;
&ot;啊?&ot;韓子奇忘卻一切,趕快向西廂房跑去。妻子正在妊娠期,分娩已近,夜晚便和玉兒同住西廂房,求個照應,不料產期提前了!他剛剛踏進門裡,已經聽到了響亮的嬰兒啼哭聲!
夢一般的喜事降臨了&ot;博雅&ot;宅。韓太太結婚十年,三次懷胎,都流產夭折,這一次又是七個月分娩,卻安然無恙,為朝子奇生了一個肉墩墩的男孩兒!
韓子奇三十二歲得子,抱在懷裡,凝視良久,熱淚縱橫,猛然想起那顆從天而降、來去無蹤的明珠,脫口道:&ot;這孩子,就叫他&039;天星&039;吧,天助&039;博雅&039;宅,星落奇珍齋!&ot;
天星出生七日,韓子奇請阿匐為孩子起經名,由玉兒替姐姐抱著孩子,隔著產房的窗戶,阿匐口中念念有詞,吩咐裡邊將孩子有耳朝著他,輕輕地吹去一口氣;再掉過方向,朝左耳吹一口氣;然後接&ot;堵阿以&ot;,命名儀式完成,賜名為&ot;贊穆贊穆&ot;,漢字的字面有讚頌伊斯蘭教創始人穆罕默德之意,阿拉伯文的原義則是&ot;吮&ot;,是聖地麥加城中泉水的名字,每年伊斯蘭曆十二月,前往朝覲的穆斯林都要痛飲&ot;贊穆贊穆&ot;泉水,如同吸吮著母親的乳汁。這名字簡直是太好了:聖泉的水,天上的星!
韓太太有了孩子,衛星外外便格外繁忙,母親白氏已經在七年前&ot;無常&ot;,妹妹玉兒正在燕京大學念書,也不能總讓她因為家裡耽誤功課,&ot;博雅&ot;宅中的一切事務,當然都要韓太太一個人照料了。她過去勤謹慣了,事無巨細,都願意自己動手。韓於奇曾經想把店裡的夥計叫一個來管家,韓太太說:&ot;什麼髒男人,能讓他進我的家?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兒他能插上手?&ot;韓子奇又說要僱個女傭人,韓太太也不肯:&ot;小偷好躲,家賊難防,誰知道誰的心啊?可別像蒲緩昌似的,找了你這麼個胳膊肘兒往外拐的奴才!&ot;
夫妻兩個都笑了,這話也就擱下不提。
天星出生滿百天,韓子奇當然要慶祝一番。這次慶祝,不是大擺筵席,他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