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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禎戎祖籍是金陵鄉下，這麼多年隔著家國天塹不能返鄉，眼下其實只是為了回鄉祭祖罷了。但這幾十年來三個人有九種主義，個個不同，這幾年更有不少從陸軍學校畢業的學生進了各廳，趨新的要改良，守舊的要清黨，直將局勢攪得波詭雲譎。

三省督軍一提返鄉這一茬，不管他是獻兵金陵還是荊軻刺秦，人人各打算盤以意逆志，曹禎戎人還沒動身，已經將半個金陵轟得沸反盈天。林積平時慣例在自己的飯店請人吃個西菜，都經常能碰到有軍官跟人吵得臉紅脖子粗，還有幾次有人喊著&ldo;老子棄任捐資回東北&rdo;，差點走了火。

其實五年前若不是跟鋒山府鬧翻，曹禎戎的膝下獨子也不會甩開扈從南下，更不會被革命黨刺殺，曹禎戎那時雖然賣了林積一個面子，但是兩家如今畢竟十分芥蒂。加上這些年局勢緊張，關霄又身份敏感，無數雙眼睛盯著，鋒山府和曹禎戎其實不大來往，也就比別人早兩天知道曹禎戎的高階秘書要先一步來探探路。

高階秘書早兩天就到了，但沒有大張旗鼓，只低調行走了幾家，而今晚的宴會是高階秘書在英國海軍學校的同窗們主持的正式接風宴，為了避嫌，再加上年輕人多，索性設在猶太人開的美濃飯店。

天幕已經是藍墨水色，滿街都是裹得圓滾滾的孩子，拿著糖和風車跑來跑去，白氣一團團升起。這時節街上的車子比人多，本來就堵，結果司機連按了好幾次喇叭，那群小孩子反而手拉手在這輛格外顯眼的雪鐵龍前扮鬼臉。司機氣得咬牙，又只好踩著剎車，&ldo;大小姐，遲這一會不怕吧？&rdo;

他一邊說，一邊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林積有點出神似的，半天才回答：&ldo;沒事。&rdo;

林積話少，車裡半晌沒人說話，司機也不覺得什麼，只隔一陣按一下喇叭，車子紋絲不動。

車窗被人咚咚咚敲了起來，十分輕快，林積朝外一看，只見一張明艷無儔的年輕女子面孔，正在比劃著名叫她下車，柔柔的嘴唇有點肉，笑得格外嬌憨，十個指甲上塗著艷冶的紅蔻丹，就像十顆亂閃的星星。她終於笑了一下，推開車門，&ldo;不遠，我走路去，今晚不用車。&rdo;

司機知道這種場合，三少是必定要列席的，到時候一家兩人兩部車，又讓外人多嘴，於是點點頭，&ldo;大小姐當心。&rdo;

林積推開門，還沒站穩，陳雁杯已經晃晃悠悠地把她抱了個滿懷，歡呼道：&ldo;恭賀新禧！&rdo;

她穿的是昨天的火紅狐毛披肩，裡面是林積也有一件的水波紋旗袍，耳邊的水晶墜子卻不見了，換上了一對直垂到肩上的翡翠，搖搖晃晃，整個人就是一身的&ldo;亂花漸欲迷人眼&rdo;。林積一看就懂了，這一定是徹夜未歸，剛剛起床，於是讚嘆道：&ldo;早生貴子。&rdo;

陳雁杯信手把她的手袋拽過去，&ldo;借老闆吉言，祝我早日嫁與良人！我昨天是不是把口紅塗了你一臉？我那口紅哪去了？還我。&rdo;

那口紅在洗澡的時候被關霄玩了半天，最後被林積奪過去扔了，現在自然還不出來。她大步朝前走，面不改色道：&ldo;我沒見到啊，你去公司挑幾支新的好了。&rdo;

滿街燈光流成車河，陳雁杯也不管腳上踩的是將近十公分的高跟鞋，昂首挺胸走了一會，在&ldo;新片上映，陳雁杯主演&rdo;的大招牌廣告下站住，突然轉回頭來，&ldo;那個什麼曹禎戎的高階秘書‐‐林積，你見過他了？&rdo;

前幾天曹禎戎打電話來是關霄接的，當時鋒山府的早餐正吃到一半，關霄聽完電話，一一言不發，&ldo;砰&rdo;地摔門走了。

他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