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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進了派出所的房子,人家就叫我們在牆根站著。人家不理我們了,我們也不敢坐下。我們站呀站呀,心裡想著人家怎麼處置我們啥時間處置我們,可是站到天黑了,六點鐘了,人家也不跟我們說話。後來,乾脆就沒人進那間房子了,也聽不見有人走動了。後來年年悄悄地往外邊看了看,又到另外的一間房去看了一下,回來說警察吃飯去了,沒人了,咱也走吧。王漢元心痛他的帽子,說等警察來了要上帽子再走。我說你算了吧,不要找倒黴!
我們出了派出所王漢元又說要去鐵路上看看,把豆餅拾回來。我說,豆餅還沒叫鐵路工人拾走嗎?人家還不拿回家吃去嗎?王漢元說看看去。天已黑透了,我們摸到道岔旁的水溝裡卻發現豆餅還在那兒。
王漢元說,這幫鐵路上的人肥著哩,誰吃你的豆餅!
這天回到福利院的時候大門已經關了,我們翻牆進去,用刷牙缸子煮豆餅吃。
娃娃們進了福利院,基本的生活條件有了保證,有鋪的有蓋的有穿的,能吃上麵粉了,早飯能吃一碗湯麵條,午飯是一個四兩[3]的饃饃——白麵饅頭或是糜谷面的碗坨子[4],還有一碗水煮菜,晚飯又是湯麵或是散飯[5]。開飯時六個人一組在院裡蹲成一圈,碗也擺成一圈。值日生把菜打來,給每人碗裡舀上一勺,剩下了就再分一輪。分湯麵條也是這樣。吃湯麵條時一人一大碗,看著量不少,但是吃不飽,因為麵條湯裡下了很多菜葉子或是洋芋塊塊。孤兒們吃下野菜野草的,心靈有一種可怕的飢餓感,總覺得餓得心慌。我們端上飯捨不得吃,先稀溜稀溜地喝湯,後挑著吃菜,最後才吃麵條。有的把饃饃掐成小疙瘩塞進拾來的玻璃瓶瓶裡,別人吃過飯了,他才倒著吃一顆再吃一顆,饞人得很。
娃娃們一天到晚都在想吃的,找吃的。小娃娃們總往食堂門口的垃圾堆上跑,撿炊事員倒出來的菜根根。大娃娃們經常跑到火車站的糧棧和城市居民的糧店去,趁人不備偷一把苞谷面,抓一把紅薯幹,撿馱糧隊灑下的糧食顆顆。膽大的到副食商店偷點心偷水果糖。經常有娃娃叫人抓住,打電話叫福利院去領導領回來。有些人走路都低著頭,看見別人扔掉的桃核撿起來嗍上一陣,西瓜皮乾脆嚼著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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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7-10 05:15
娃娃們吃完這頓飯想下頓,每到吃飯前的那段時間,總有娃娃跑到食堂去看,一會兒跑回來說,饃饃上鍋了,一會兒又有人來說下鍋了……
王漢元是一個賊大膽。火車站又在鋪設鐵軌,工地上有個食堂,他發現下屜的時候蒸氣大,視線差,就趁機鑽進去偷饃饃。有一次偷了半面袋,吃不完的分給我和年年吃。但他第四次去偷,叫人家抓住了,李叔叔去了才領回來。
我和年年跟王漢元很快就成了好朋友,我們經常在一起玩,一起想辦法搞吃的。我覺得這個人膽大,辦事有主意,還講義氣。有一次,我和他去街上給食堂拉水,來了幾個城裡娃娃,一把把我推進水坑裡了。王漢元急了,他打不過那幾個娃娃,拾了個釘子衝過去一下紮在一個娃娃的肩膀上。那娃娃的肩膀出血了,哭開了,一個大人看見喊開了:要殺人了!我們嚇得跑回來了,架子車都撇下了。還有一次,我們去偷定西糖廠的糖稀,他白天偵察好了熬糖稀的車間,半夜裡我們翻牆潛入擰開了鎖,往準備好的瓶子裡灌糖稀。回到福利院我偷的糖稀不甜,原來是裝了一瓶洗鍋水。王漢元把他的給我倒了半瓶,我用饃饃蘸著吃了好幾天。
我和王漢元關係好,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都有過要飯的經歷,內心裡有一種溝通,一種同病相憐的好感。他對我講過他的家事。他是榜羅公社毛家灣村的人,1948年出生的。他說1959年的五月初五,陰曆,他大到毛家灣村頭頂的山坡上掐苜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