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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補上幾針,實是補了上百針,針法堪稱神技,既快又齊整,補得他的襟口宛然若新,瞧不出丁點曾被破壞過的痕跡。
不出半刻,她斷線收針,挺直了背脊,兩隻縴手在那被完美修補好的前襟輕輕地撫過又撫,他聽到她愉悅且滿足道——
「好看,這樣才齊整。」
她抬起螓首,落入他瞳底的是一張極其婉約溫柔的面容。
然後她像也覺察到撫摸之舉太過孟浪,一雙柔荑連忙撤回。
宋觀塵垂目瞥了襟領一眼,目光重新落回她臉上。「多謝。」
該道謝的人是她才是。蘇練緹搖搖頭,起身盈盈而立,朝他深深一福。「明日一別,各自天涯,妾身盼侯爺凡事能遇難呈祥、化險為夷,得一生順遂。」
他知道她瞧出來了,進到北陵是密謀著某件大事,她不問不探究,僅祝他吉祥平安。
他亦知道,若要保訊息不走漏,死人絕對比活人來得保險,殺了她母女倆才是正理。
他卻也知道,他不想對她和那女娃兒下毒手。
隨手往火堆裡投進幹木枝,火舌驀地竄燃,火光在黝黑瞳底爍動。
「明日一別,就盼……後會無期吧。」他語調幽沉,嘴角淡淡。
與寧安侯宋觀塵的邂逅,實是應了「緣若潮水,潮來緣至,潮去緣止」之言。
蘇練緹思忖,她應該很快就能將這段短暫相處的記憶擱置腦後,嗯……應該說,她本以為她可以,事實卻不太容易。
一是當宋觀塵一行人護她母女倆進到北陵城鎮,與她們分道揚鑣之後,她竟才發現萱姐兒腰側上繫著一隻鼓鼓小袋,開啟一看,裡頭全是金葉子!
欸,她用不著問也知道是誰繫上去的。
這下子欠大了,想還回去也不知他們快馬加鞭往何方遁去。
第二個令她無法輕易拋開的原因是,萱姐兒對她那位「大朋友叔叔」著實牽牽念念。
即便之後她們去到師弟和師妹的大莊子,在那裡住下,莊子裡頭有那麼多新奇有趣的事天天在發生,女娃兒被許許多多從未見過、體驗過的事物吸引,過得那樣開心,然,常是在夜晚降臨,她上榻哄孩子睡覺,孩子蒙朦朧朧眨著愛睏的眼睛,總時不時要問——
「阿孃,萱姐兒今兒個吃烤肉,想起臉燒傷叔叔了……他是不是也會想起萱姐兒?」
「萱姐兒會打水飄了呢,臉燒傷叔叔說過喔,他很會打水飄,往後見到他,萱姐兒要跟叔叔一塊打水飄,看誰厲害,好不好?」
「阿孃說,等弟弟長大,長得又高又壯,我們就可以回錦京,那、那到時候,萱姐兒也可以去尋臉燒傷叔叔玩耍對不對?阿孃說過的,叔叔的家也在錦京啊,不是嗎?」
他許是孩子的命中,頭一個真誠待她的成年男子,才令孩子如此難以忘懷。
每每被萱姐兒一問,她腦中便自然浮現宋觀塵將孩子抱坐在膝上、仔細聆聽孩子說話的身影神態,那樣的畫面令她內心湧出淡淡悵惘,既酸澀又柔軟,無數意緒混作難以言喻的一團,總引得眸底微燙。
真要說,那該是憐惜吧?
憐惜孩子,也憐惜著……會憐惜孩子的他。
萱姐兒是直到幾年後,像是突然間有所頓悟,很可能是她家師弟、師妹對孩子不小心說出了當年她們逃離卓家的真相,令孩子明白過來,她們母女倆今生是絕不可能再踏進東黎錦京,關於宋觀塵的話題才漸少被提及。
但她曉得,萱姐兒一直留著那袋金葉子。
宋觀塵這位「臉燒傷叔叔」當年系在孩子腰間的玩意兒,她原封不動留給孩子,萱姐兒時不時就整袋子倒出來把玩,沒用掉半片。
她曾以為,那一小袋金葉子有朝一日是要變成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