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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嫂誕下景同之時,你在她身邊?”服侍她漱了口,他又輕聲問道,“尚不足月吧?”
“嗯。一路顛簸,嫂嫂早就不支。……又為了護我,被人毒打……”憶起當時嫂嫂瘋了一般主動求辱,暖暖的燭光裡雅予冷得瑟瑟發抖,“景同……生下就沒有氣息,好半天才哭出了一點聲音。我當天夜裡被劫去喀勒,走的時候只記得他的小腕子上有顆小痣……”
“那這麼說,嫂嫂她許是也還活著?”
嫂嫂被一刀劈在血泊中,鮮活的人頃刻就若稀泥被碾在腳下,那一幕生生將人逼瘋,雅予應不出,只輕輕搖頭,眼前鮮血淋淋……
每一處都是不能觸碰的傷,每一問都牽扯得她眼中的淚盈滿又強忍著落去,反反覆覆。燭光裡對坐,看著她低頭出神,他心痛難當,讀盡天下詩書也尋不著話來安慰這家破人亡,好一刻才道,“小景同,真像大哥。”一句感慨確實來自肺腑,從未見過如此相象的父子,一個不懂事的娃娃牽出行將破滅的希望,冥冥之中,豈非天意?
提起景同,雅予才稍稍緩過口氣,“嗯,就是,不喜歡讀書。”
他笑了,“是你這姑姑沒教好吧。”
雅予聞言輕輕抿了唇,親人面前倒是無需遮掩,只是這才見面還是不要急著暴露那小東西狼崽子一般的性子。除了他阿爸的話誰的話都不聽,騎馬射箭,大字不識。
她總是這樣,說不過的時候就會默了聲兒,獨自悄悄賭氣爭一句都不會,讓人心疼,他更柔了語聲,“莫急,往後有徐嬤嬤管教,定讓小公子禮數端正、讀書上進。”
雅予一愣,“你,你說什麼?”
“徐嬤嬤。”看著她驚詫,他越發綻開了笑,篤篤定定,“我說,徐嬤嬤。”
雅予騰地坐起身,“她,她老人家不是……”聲音驚得發顫,氣息都接不勻!徐嬤嬤是奶孃,將她捂在心肝上的奶孃!出事那一夜孃親被殺,為了護著她和嫂嫂奶孃拼了自己的性命,雅予親眼看到她被胡賊扔下了樓。此刻彷彿那冷去的血都衝了上來,一把握住他,“奶孃,奶孃真的還活著??”
“此時此刻就在京城我府中。”
她哭了,眼裡蓄積的淚再也屏不住,撲簌簌地,悄無聲息。這麼近,他幾乎可以嗅到那淚的味道,嗅到她抽泣的氣息,一聲一聲都顫在他心頭。她的小手握得好緊,第一次與她這麼親近,他好想握住她,將她緊緊攏進懷中,可他不敢,不想她再受一絲一毫的驚嚇。任她哭,滾燙的淚水滑落白玉般的臉頰,輕輕打溼他的衣袖,冰冰涼……
“奶孃在,在你……府中?”淚不盡,人已是空乏,卻這心裡暖暖的,添得好滿。守著他,雅予抽抽泣泣地問。
“嗯。”她的手沒松,他也不動,只用另一隻手取了帕子輕輕沾著她腮邊的淚,“我把原先咱們去避暑的那座宅子買下來了。”
接過他的帕子,雅予不覺詫異,“是京郊那宅子麼?那你每日往兵部衙門去豈非路很遠?”
他微微一怔,原來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哪,在做什麼,卻彷彿兩世相隔……“往後,我辭了公職,開個書院。你說可好?”
他的話讓雅予想起那一日酒桌上的計較,草原這邊已然將他當作今後朝中之重,若是他果然能與龐將軍一道護得邊疆安寧,該是百姓之福;只是,他生性淡泊,本不是個弄得仕途經濟之人,不知怎的入了兵部,這一時竟是讓雅予不知該怎麼答。
看她沒吭聲只低頭輕輕折著帕子,他笑笑,“回家再說。”
回家……從那天塌地陷的一夜到千里劫持,從喀勒到左翼大營,又從北山到金帳……除了那難堪的強佔,點點滴滴她都講給他。他認真地聽,輕聲詢問,彷彿要把那每一個字都細細咀嚼,吞嚥,隨著她的話陪